是真觉得三百五十文贵。
他出身皇家,帝后又予取予求,什么富贵没见过?就算是跟在惠和大师身边的时候,三百五十文也不值一提。人家可是国庙高僧,虽然习惯过得简朴节约,但真要论起来,也是很有钱的。
别的时候,莫说三百五十文,便是三百五十两,季芳泽也不眨一下眼。但是这些钱不一样啊。
季芳泽搂着钱袋,觉得这几百文竟比世间顶级的富贵繁华,还要沉上几分。
这都是叶澄辛辛苦苦,一个下午赚的钱。那佛珠看着也没什么好的。他若真想要佛珠,到时候直接去他爹库房里拿不就好了,或者拿他师父的私房钱买,要什么样的没有。干嘛要花叶澄辛苦赚的钱。
季芳泽不想把钱袋交出来,急速转动脑筋:“我又不缺佛珠。你要是真想送我贺礼,不如亲手给我做点东西。”
随便编个小狗就挺好。比这佛珠好多了。
叶澄想了想,觉得也行。人家这么久了,还一直惦记着给他弄祛疤的药,他亲手给人家做点东西也算合情合理。而且他自觉手艺不比谁差,还能省下雕工钱,给小师傅弄个好点的木头。
掌柜任由他俩嘀嘀咕咕,等叶澄转过身,仍然是笑容满面的和气模样。
叶澄却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人家都要关门了,他们才赶过来,现在又一直磨蹭个没完。叶澄趁季芳泽没防备,一把将钱袋夺过来,丢给掌柜:“掌柜,我一共就这些钱,您看最好能买得起什么样的木头,就给我弄一块。要刻佛珠的。就按老师傅平常的用料算。”
季芳泽往前迈了半步,终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下了叶澄的面子,低着头不动了。
掌柜接下钱袋,开启看了看,去了里屋找木头。
季芳泽看着身前这个人,没话找话:“你还会刻佛珠?”
这个人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会。
叶澄漫不经心道:“还算顺手吧。”
这些年下来,太多的身份转换。何止木雕,他连绣花都能来几下。
说着话,季芳泽还是没忍住,轻声道:“出家人不计较身外之物。其实没必要用好木头。”
叶澄多少看出季芳泽的意思了,笑吟吟道:“出家人不计较身外之物,便是用好点儿的又何妨?况且我那才多少钱。小师傅这一路待我的恩情,我虽然出不起千金,但也不会吝惜这一点钱的。”
掌柜很快就出来了,大概看出叶澄懂行,也没糊弄他。在这价位里,这块木头还不错。
两人去寺庙还了蒲团,季芳泽自称住的地方距叶家不远,和叶澄肩并肩往回走。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讲叶澄在营中的事,讲季芳泽制方子的过程。
到了叶家门口,天色已经晚了。季芳泽将药膏递给叶澄,实在没什么再留下去的理由,只好告辞。
“等一等。”
叶澄喊住了他。
暮色中,季芳泽转身,看到这人明亮的双眼。
叶澄三两步走到季芳泽面前,从怀里掏出今天那个钱袋,递给了季芳泽。
季芳泽接过来,那钱袋和之前比轻飘飘的,里面大概还有几枚铜板。季芳泽不解地看着叶澄。
叶澄其实也不知道刚刚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喊住了人家,他轻咳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赚钱是给你买贺礼嘛,剩下的钱也归你。”
叶澄笑道:“就当我提前给小师傅的压岁钱吧。”
听声音,这小师傅还不大呢。估计也就十六七岁。不知有什么样的苦衷,做了和尚不算,竟必须连相貌也遮起来。而且,一天到晚看起来,也不怎么开心的模样,经常生闷气。
倒有点像他家小芳。
想起季芳泽,叶澄的眼神变得很温柔。他看着眼前这个人,像是看到了已经离他而去的恋人,轻声道:“要天天开心呀。”
说完这句话,叶澄便摆了摆手,进了叶家门,只留下季芳泽站在原地。
季芳泽在街头呆站了半响,反应过来,竟觉得面上发烧。
他捏紧了钱袋,轻声嘟囔道:“这么会哄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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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家里来客人,写得晚了,不要打我……
第50章
叶澄告别季芳泽, 便回了叶家。
这日, 叶家人和叶端瑜的魂魄相见。叶澄避嫌离开, 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反正一炷香不到,009告诉, 叶端瑜已经乖乖回到了系统空间。
叶澄进了屋子,注意到叶家人的眼睛微有红肿。
叶母往日里对叶澄心存芥蒂,此时却已放下心结, 将叶澄拉进门内,语带埋怨:“快进来吧。再不回来, 就要上街找你去了。”
你情况与一般人不同,难道自己也不知道吗, 怎么就大咧咧地跟个和尚出门去了。万一出事怎么办啊。
众人坐下, 吃了一顿团圆饭。饭后, 方姨娘将小儿抱走,其他一众人却谁也不动。
叶澄以为叶家人还有疑虑要问他。谁知叶父起身, 竟对着叶澄拜去:“多谢公子,免我儿泉下怀恨。”
其他叶家人也同样下拜。
“死不瞑目”, 从古到今,向来都是最恶毒不过的诅咒。他的儿子惨然身死, 九泉之下难安,叶澄了他心愿, 如何不是再造大恩。更别说这一路过来的生死护送。
叶澄连忙躲过, 撑着叶父的胳膊, 要将他强行扶起来。
叶父却一向是固执脾气, 坚持要拜他。
“我与令郎本来是同辈相交,如今又借了令郎的身份,我年纪并不大,在此世亦无长辈。若您不弃,便拿我当儿子看。我亦会承担起叶家大郎的职责。”叶澄无奈,只好厚着脸皮道,“您若愿意收我做这个晚辈,便起来吧。这世上哪有父母拜儿子的道理?”
这样一来,大家都好,叶澄也不用担心外人看出端倪。但如果叶澄知道这句话的后果是什么,他一定,一定不会这么轻易,草率地说出这句话!
叶父沉默半响,站了起来:“好!”
虽说知道叶端瑜在叶澄那里过得不错,只是牵挂他们的安危,过些日子了却心愿,就要去投胎,但毕竟是失去了亲人,所以这两日,家中气氛比较低落,也不见过年的欢欣。
叶端璐还是不知世事的年纪,明明盼着过年的热闹,见大人们郁郁寡欢,甚至偶有落泪,不免心中惶惶。叶澄觉得家中这个气氛实在不利于孩子成长,便将带孩子的任务主动接了过来。
叶澄素来是个溺爱孩子的脾气,又觉得这是年节,本就该休息,所以就领着叶端璐四处玩。
季芳泽好不容易守到叶澄回来,自然不愿意匆匆一面就分别,他也多少摸清楚了叶澄的脾气,大清早就在门口和叶澄“偶遇”,自称孤零零地一个人过年,无处可去,又装了一下黯然神伤,就顺利地得到了叶澄一起玩的“邀请”。
叶澄知道这位小师傅性子比较孤僻,也乐意带他玩,就当是带两个孩子了。
叶澄这人在玩上很有一手,对小孩子一点也不严厉,季芳泽又对叶澄百依百顺,所以叶端璐对他们二人的感情简直是一日千里。
正月初三,叶澄带两人去溜冰刀,回来的时候,注意到有一家茶楼开了门,生意红红火火,不时传来观众的叫好声。天色尚早,叶端璐也渴了,三个人便进去凑热闹。
这茶楼足有三层,做成天井的样式,底下是大堂,挤挤攘攘地摆满了桌椅,十文便可上一壶茶,上面两层则是回型长廊,沿着栏杆摆放桌椅,比楼下要稍微清静一些。天井正中的台子上,一个说书人正慷慨激昂地讲着“七星坛诸葛祭风,三江口周瑜纵火”。
叶澄本想在大堂凑个热闹,结果季芳泽出手阔绰,自然被引去了楼上。叶澄也就摸摸鼻子跟上了。出钱的是大爷,自然是人家说了算。^_^思^_^兔^_^在^_^线^_^阅^_^读^_^
叶澄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突然被人揹后拍了一下肩膀。
“叶哥!”
叶澄扭头,发现是伍中一同作过战的兄弟:“乔二,林琼,陈熠,你们怎么在一块儿?”
这三个人正是和他同一批休假的。但这个组合实在很奇怪。林琼父母在虎啸关,过年怎么不陪家人?再说乔二和陈熠,乔二是水匪出身,陈熠是文人,两人向来谁也看不惯谁,怎么竟在一起?
林琼和叶澄最熟稔,笑道:“提前约好的,先在这儿歇歇脚,等晚上一起出去乐乐。”
叶澄随口问道:“去哪儿啊?”
这话问出口,气氛变得有点微妙,尤其是陈熠,脸都涨红了。
乔二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嘿嘿”笑了两声:“今儿晚上春风楼要开张,大伙约好一起逛窑子去。叶哥一起呗?”
叶澄立刻瞪眼:“瞎说什么?!”
还有小孩子在这儿呢!影响多不好!
几人一开始没留心,现在顺着叶澄的视线转过去,便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季芳泽。
季芳泽今日没有穿僧袍,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隐晦念头,他这身衣裳还挺精致。他坐在桌后,怀里又抱着孩子,看不清具体的身形。众人看他以厚纱遮面,顿时有了错误的联想.这年头,上街还想着遮脸的,一般都是大户人家的女人!
这是一家三口逛街啊!
林琼脑子比乔二好使,立刻联想到叶澄口中“十全十美,天仙下凡”的娘子,上去就糊了乔二脑袋一巴掌:“叶哥怎么会去逛窑子呢!叶哥对嫂子的真心天地可鉴,别的女人看都不会看一眼!”
“哎呀!你看我都昏头了。叶哥可是痴心的好男人!”乔二挨了一巴掌,脑子转过来弯了,还假惺惺地问季芳泽,“这个是?”
季芳泽冷冷道:“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林琼和乔二一怔,同时松了一口气,又埋怨地看向叶澄。乔二更是嚷道:“叶哥不厚道。不是嫂子你早说啊,瞧把我俩吓得,生怕你回家跪搓衣板。”
倒是知晓叶澄身份的陈熠,听了这男子声音,心里暗暗叫苦:这不会是昱王殿下跑到这儿来陪叶端瑜过年吧?!这帮莽夫,可害惨人家了!
叶澄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简直哭笑不得:“把眼睁大点,小的这个是我弟弟,大的那个是我朋友。”
乔二旧话重提:“既然嫂子不在,那叶哥你去不去?”
季芳泽坐在对面,冷笑了一声。
陈熠眼皮直跳,截住了乔二的话头:“端瑜是斯文人!怎么会和我们一起胡闹!”
乔二纳闷儿:“叶哥斯文?陈书呆,你读书读傻了吧?再说你不也是读书人,瞧着比叶哥斯文多了,不照样逛窑子?”
陈熠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暗自希望叶澄自求多福。
叶澄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头皮有点发凉。大概是季芳泽过去吃醋的功力太深厚,明明人不这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