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华人品,为他们二人赐下婚约,一时风靡大江南北情爱话本。
一年后先帝离世,小王爷的皇兄继位,两人的婚事暂搁。
好不容易等到三年孝期过去,眼看要重议婚事,奈何祸从天降。世家公子的父亲犯错下狱,公子一朝落难,众人皆退避三尺,唯独王爷不离不弃。王爷在殿前长跪,苦苦哀求皇兄,最终才求得公子以外嫁侧君的身份入王府。此情感天动地,惹人落泪。世家公子自然也感激涕零地入了王爷的后院。
再后来就是,由于礼法和现实的无奈,王爷娶了正妻,后院的人越来越多,公子内心的痛苦和折磨。再加上后院们的陷害倾轧,期间又夹杂着叶家人离世的讯息传来,公子与王爷的关系因为种种误会急剧恶化,在各种爱慕公子的男N号的挑拨离间下,你追我跑,监禁play,不断争执又和好之类的剧情。
然后是叶家平反,王爷冷落了后院专宠一人,两人又重归恩爱。但好景不长,不久后王爷被奸人所害,英年早逝,公子悲痛欲绝,随后殉情。当真是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悲剧。
但是,在叶端瑜的记忆里,事情却有了另一番模样。
……
在季呈佑五岁进学的那一年,叶端瑜被选为季呈佑的伴读,从此告别家学,进宫读书。叶端瑜只比季呈佑大两个月,但已经懂得了很多道理,是个举止有度,温柔斯文的“小大人”。叶端瑜五分将季呈佑看做皇子,五分看做娇宠的弟弟,两人感情极好。
他们确实是竹马,但他们的婚约刚开始的时候,却和情爱无关。
第一次从父亲口中得知婚约之事,叶端瑜才刚刚十二岁,还没来得及生出一丝半毫的情爱之思,更别说比他更年幼一点的季呈佑了。但对父亲提出的这件事,叶端瑜并没有太多的抗拒。
这个年代,本就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还有君令。叶端瑜的年纪小,叶家的规矩也严格,他甚至没来得及体会一下情窦初开是什么滋味,他未来的伴侣,就已经被确定下来了。
叶端瑜暗自想了想,觉得和他的小皇子永远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
季呈佑过去是他的小皇子,是他的弟弟,从今往后,也会是他的丈夫,他的妻子。
叶端瑜一路陪伴着他的小皇子从娇娇软软,顽皮爱闹的孩童,一直长成风度俨然,丰神俊朗的少年。他们那么要好,形影不离,什么话都能说,一起背书,一起受罚。叶端瑜要下场科考,在家闭门读书,季呈佑偷偷翻墙去看他;先帝驾崩后,叶端瑜不顾礼法入住王府,整夜搂着季呈佑,任凭他哭湿衣襟。
他们之间,是有过情谊的。
可惜这情谊太浅太淡,经不起什么波折。浪头打过来,一瞬间就散了。
春闱考题被泄,举国震惊,皇帝龙颜大怒,下令严查,所有涉事官员全部下狱。最后查来查去,叶端瑜的父亲也身涉其中。皇帝感念叶家过去的功绩,只清算叶端瑜父亲这一支。但无论如何,叶端瑜绝对逃不掉的。
他入狱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和季呈佑的婚事不可能了。虽然也痛苦煎熬,只是命运如此,也只能坦然接受。季呈佑派心腹来牢中看他,他心里有万千珍重嘱托,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从那人口中得知了季呈佑的意思。
季呈佑已经向皇帝求得了恩典,要他破例以“外嫁”之身脱离叶府,入王府做侧君。
这里倒是和书里没出入,就像刚刚小厮说的那样,满天下的人,谁不说昱王情深,谁不羡慕叶端瑜,这样的滔天大罪,也有人愿意为他扛。一时间,大江南本的话本都更新换代了,全是一方落难,一方舍身相救的桥段。
没人想过叶端瑜的看法。或许有人偶尔会不经意地想起,但现在叶端瑜的看法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叶端瑜不愿意。
叶端瑜出身名门,父亲是朝中大员,祖父更是当年的帝师,再加上本人聪慧敏达,传有才名。如果先帝当真下旨,要叶端瑜遵守“三从四德”,“嫁”给皇子,那就不是结亲,是彻彻底底的折辱了。所以先帝当年赐下的,是只论君臣,不论夫妻,不分内外嫁娶的婚约。
这类男子亲事绝非主流,但在民间也不算什么稀奇事,甚至皇族中也有先例。叶端瑜出身相貌,才学人品,样样出众,所以此事并没有惹来什么非议,反而一时传为美谈。
可为人侧君又算什么?以色侍人,佞人娈宠吗?如今举家遭难,他要依靠“外嫁”的身份,脱离叶家门楣,苟且求存吗?叶端瑜怎么肯答应?
他原本以为,就算是落魄了,所有人都捧高踩低,至少季呈佑会在意他的看法。那时候的叶端瑜完全想不到,季呈佑会拿他家人的安危,来跟他谈条件。
从一开始的动之以情的劝说,见他不为所动,好言好语的话里面,渐渐带上了条件和威胁的意味。
但是这些话不足以动摇叶端瑜。
是,流放会很辛苦,会有危险,但既然是他的父亲做错了事,他身为人子,就该去承担这一切。保护他的家人,也为家人犯下的错误赎罪。
想来他的家人,也绝不会愿意让自己去做娈宠,给他们换回什么优待和照料。
就在叶端瑜第三次用沉默表示自己的抗拒之后,他在牢里收到了一份小盒子。里面是一个镯子,不怎么值钱,是新婚后不久,叶端瑜的父亲在街上随手买的。他的父亲性格古板刚直,那是他第一次送给自己妻子礼物,大概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送。母亲从来不舍得摘,说到时候要带进墓里去。
现在那个镯子碎了。
叶端瑜看着盒子里的碎镯子,呆坐了很久。
其实也不用他做什么。季呈佑希望的,无非是在宣旨官到来的时候,自己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这件事很简单,他可以做到。
第38章
季呈佑生而受宠, 少有心愿受挫的时候, 这次也一样如愿以偿了。
叶端瑜入了王府。本来就是罪人之子, 破例得赦,倒也多余讲究什么礼节规矩,叶家人流放离京之后, 叶端瑜被一顶小轿抬进了王府。
季呈佑待他没什么不好,除了无时不刻让很多人看着他, 倒是锦衣玉食, 温柔周全,恨不得连饭都亲自喂到他嘴里。全天下都知道, 季呈佑最宝贝叶端瑜。
日子一天天过去, 夜里被紧紧抱着的时候, 叶端瑜偶尔也会恍惚地想, 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他也和他的小皇子在一起,事已至此,或许也没必要太意难平。
直到府里有一天挂满了红绸,叶端瑜看着周围人闪躲的视线,才彻底想明白。
这世上没有既当又立的道理,他既然入府为侧君, 换取了季呈佑对他家人的庇护。他们之间早就不是当年的伴读与皇子,也不再是恩爱眷侣, 只不过是妓子和恩客的关系罢了。
若是妓子得了些温存和赏赐, 就自以为和恩客有了什么情分可言, 那可就真是太蠢了。
实在是,太蠢了。
他没有和季呈佑争执,甚至一句也没有提起当初季呈佑的誓言。誓言这种东西,如果发誓的人不当回事,听誓言的人太计较,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包括后面,季呈佑的后院陆陆续续地添人,叶端瑜的心里再没有什么波折。那些被凉水一点点浇灭的炙热,再也燃烧不起来了。
后宅人一多,就太平不起来。叶端瑜不害别人,别人偶尔来害他,他也不怎么在意。他是把自个儿卖了,但也不至于沦落到与后院“争宠”的地步。
叶端瑜一天比一天沉默,季呈佑要他做什么都顺从,但季呈佑却一天比一天焦躁,对他越发看得紧迫,到后面,几乎是找人围住了叶端瑜住的院子,没有季呈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来见他,也不许他轻易迈出院子一步。^思^兔^在^线^阅^读^
但那时候,叶端瑜是不恨季呈佑的。他们之间,说白了是一场交易,谁也没必要太真情实感。
直到叶家一位忠仆,在他随季呈佑出门的时候,想尽办法给他传来了讯息。
他的父亲,母亲,还有两个弟弟,尽数死在了流放途中,无一生还。这几年,季呈佑给他的那些讯息口信,全是假的,只是为了辖制他而已。
他的家人在途中病死,被草草掩埋在异乡,不知真正的坟茔在何处,也没有亲人供奉。
叶端瑜想脱离王府,去找他们。如果叶家老宅不愿意让家族的罪人进叶家的祖坟祠堂,至少,他作为他们的儿子,哥哥,要为他们安置埋骨之处,将他们团团圆圆地埋在一起,为他们立碑守孝,年节供奉。
这就是所谓的“逃跑”的真相。
不是别的小甜饼里面你追我逃的欲拒还迎,夫妻情趣,叶端瑜是死了心要走,甚至不惜找上过去对他有其他心思的故人,最终逃了几次,却都被抓了回来。
季呈佑落泪,哀求,解释,承诺会找回叶家人的尸骨,好好厚葬。可这些话,叶端瑜已经一句都不会再相信了。他已经筋疲力竭,没有精力再去和季呈佑纠缠,也不想再和季呈佑纠缠,他只想摆脱这一切。
为人娈宠的不堪,家人俱亡的痛苦。原来身败名裂,以色侍人,最终什么都没换来吗?如果是这样,那还有什么可在乎的呢?最后支撑他的一点坚持,如今也泯灭了。
如果无论如何都走不了,那就死吧。
就在这时候,一个逃犯被抓捕归案,当年的春闱泄题案再次掀起风波。
那人曾经是叶端瑜父亲最信任的门客,几乎可以说是知交。当年叶父被牵扯进春闱泄题案,正是因为他。他逃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被抓了回来,交代出了更多的内幕和牵扯。
叶父当年的案子有了新的定论。当年的考题并不是从他那里流出去的!当年隐藏在黑暗下,未被发现的势力和内幕,被一一掀开。
大概是为了哄叶端瑜高兴,季呈佑带他去看了最终的判决。
叶端瑜站在茶楼的视窗上,漠然的视线从外面将被行刑的人面上扫过,他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波动。
站在前头,被定义为主谋之一的那个面目普通的中年男子,叶端瑜曾经见过他!
在先帝驾崩后的那段日子,他不顾父母的反对,去昱王府住了一段时间,整日整夜陪在季呈佑的身边。一天夜里,季呈佑在书房处理事物,叶端瑜在屏风里的小榻上看书,迷迷糊糊睡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外面有人跟季呈佑说话,声音极低。叶端瑜也能理解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秘密,他没说话,只是继续安安静静地躺着。那人退出去的时候,他不经意透过屏风缝看了一眼。
这人曾经深夜出现在昱王府,喊季呈佑叫“主子”!
叶端瑜有过目不忘之能,他绝不会认错!过去很多被他忽略的事,慢慢在他脑海中串成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