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诅咒是会蔓延的,被玉蝉治愈过的人,也会变得和我一样,每隔一段时间蜕一次皮,所以,这位兄台,如今也已经被玉蝉的诅咒缠身了,唯一可能破除诅咒的办法,就是将玉蝉送回宛凝阁,玉蝉是十七的,十七应该最了解这枚玉蝉了。”
听完他的说法,纪燃起了一层鸟皮疙瘩。
他们这是已经被拖下水了,往回游都来不及了啊。
变成鸟之后,性子也急了一些,“那赶紧启程啊,还磨蹭什么?”
说起来,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缀星岛,而前往缀星岛恰好要穿过石原,虽然需要耽搁一段时间,但好歹也是顺路。
纪燃和梁星野没什么行李,一身轻松,如今上路的时候需要带上这么个病秧子,脚程一下子慢了下来。
星野一路揹着柳生赶路,虽然如今的他并不算重,可他的身子实在是太差了,一路上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一会儿咳嗽地好似能把肺咳出来,一回儿又陷入昏迷,怎么喊都醒不过来。
好不容易走出枫树林,到达石原与极北真正的边界,却又被一大堆灰色的石头挡住了去路。
这里没有极北的雪山冰川,雾凇冰挂。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嶙峋巨石,它们以各种姿态扎根在浅薄的泥土里,在阳光下也是灰暗到极点的颜色。
这就是石原。
生冷,坚硬,往来的行人在巨石的夹缝中穿行,眼底满是漠然。
纪燃来过石原,知道在石原与极北的交界处,有一条商道,就在像山峰一样的巨石缝隙中,仗着自己飞得高看得远,很快为他们找到了方向
在商道上来来往往的的人很多,梁星野试图雇一辆马车,柳生现在的情况非常糟糕,甚至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他们必须要先为他找个大夫,哪怕是吊着他一条命也行,不然他很难坚持到宛凝阁。
他将背上的柳生放了下来,靠在商道的一侧,纪燃就站在柳生的旁边确保他的安全,一面又看着不远处的星野屡屡失败,即便他开了很高的价格,商人们依旧不为所动,不肯让出一辆马车,甚至没什么好有态度。
“滚滚滚,别挡路。”
“你出多少钱都没用。”
“你们还是抓紧时间揹着那病秧子走吧,不是我危言耸听,在商道上,你们是很难雇到马车的。”
几次之后,就连梁星野也摇着头失望地走了回来,纪燃有些急躁地跳着到他身边,就在他的耳边小声嚷嚷,“不是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么?这里的人真奇怪,这里有人都快要病死了,他们竟然装作看不到,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梁星野有些无奈地向他解释,“这些石原商人的马车里装的都是石料,一旦他们让出一辆马车给我们,那这一车的石料必然是要均摊到其他的马车上,东西重了,马车行进的速度比预期慢,就很难赶得上交货的时间。”
他三言两语,就道出了那些冷漠言语背后的深意,“不是他们不愿意赚钱,而是比起这些,他们更注重诚信。”
伸手挠了挠纪燃的脖子,像哄孩子一样,“你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去过的极北,那里的人坚韧自强,不畏严寒,家里缺了什么,就用冰自己雕一个,从不会抱怨自己的生活环境有多差,天气有多冷,下了几天雪……关上门坐在暖炉旁,只要有一口热汤喝,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他将视线投向那些表情冷漠的石原人,“极北人有自己的活法,同样的,石原人也一样。他们将石料运到各个地方,永远只会比预期交货的时间早一步到达,从不迟到。很多人都喜欢跟他们做生意,因为他们明白,石原人的骨子里永远传承着老一辈的训诫,重诺守信,有信无欺。”
听完梁星野的解释,纪燃浮躁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忽然觉得这个地方,看似凶神恶煞的每一个人,都很可爱。
“你看那个刀疤脸,脸上的刀疤好别致,像个元宝。”
纪燃说着,又面带担忧地回头看了身后一眼,“只是柳生的病情,实在不能拖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丁零当啷的铃铛声。
一头驴,头上系着大红的绸花,迈着轻快的四蹄,朝着他们走来。
那驴虽然不起眼,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驴身上的每一样配件都价值不菲。
驴脖子上挂着银铃铛,雕花镂空,精巧别致;驴背上披着的锦缎,千金难求;拴着驴的缰绳,跟珠串似的,缠着红玛瑙。
那驴嘴里一边嚼着什么,一边拉着身后分外掉价的板车,不急不慢地前行着,期间在商道两边众人的注视下,眼皮子都没有抬一抬。
板车上,佛牙穿了一身月牙白的云锦,在寸锦寸金的光环下,呼哧呼哧地吸溜着一碗面……大海碗,竹筷子,面里加了辣,喝完最后一口汤,满足地喟叹了一声,一抬眼,看见了路边的人,胡乱用袖子一抹额头上的薄汗,“哟,巧了,你们也在啊!”
第27章 路遇山贼
佛牙的到来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就救星一样的存在。
驴车晃晃悠悠地到了他们面前,佛牙放下海碗,双手合十,粲然一笑,“阿弥陀佛,要捎你们一段吗?”
驴车在参天的石块夹缝中短暂地停了一会儿,又再次上路。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连云朵都是青灰色的。
这里已经离开极北有段距离了,气候回暖,理应是万物复苏,可因为石原的土壤层浅,土质也有些贫瘠,所以大部分的树木植被都无法在这里扎根,只有生命力特别顽强的植物,才能在这里与石头争得一席之地。
裹在石头表层的厚重苔藓,石缝里的浆果丛,灌木丛,石壁上偶尔能见到三两朵野花,坚韧地在风中摇曳着。
驴车上,梁星野用手掌遮着纪燃的头顶为他挡雨,纪燃心安理得地啄了啄羽毛,随口问佛牙,“你不是说,你在极北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吗?你的鱼池,假山都修好了?”
佛牙挥舞着小皮鞭一边赶驴一边道:“那些东西只要安排下去了,自然有人帮我修,我没必要留在那里监管。再说了,后来我仔细一想,极北那地方,天实在是太冷了,偶尔去度个假歇歇脚还是可以的,可要是让我一直住,我这身子骨可受不住。我一个野和尚,一向喜欢云游四方,这不刚到石原,就遇见你们了么,可真是缘分啊。”
说着,佛牙便对着柳生努了努嘴,“这个病秧子,什么来头?”
纪燃叹了一口气,“这就说来话长了,这件事咱们暂时可以先放一放。佛牙,我就跟你提个小小的建议,往后你出行,能不能朴素一点?”
佛牙一缩脖子,“骨子里的气质在这儿呢,朴素不下来。再说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纪燃想扶额来着,鉴于现在的体型,扶额有些困难,便只能张开翅膀挡了挡眼,“难道你没发现,咱们现在正在被打劫?”
石缝之中,那条窄小逼仄的道路尽头,三个持刀壮汉挡住了去路。
佛牙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打劫了,对待这种事情有些熟门熟路的感觉,下意识地就想脱掉衣服,将一切值钱的东西双手奉上。面对这种情况,佛牙的第一原则是不挨打,如果守不住,那就退而求其次,别打脸。
谁让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秃驴呢,血尸这种东西又不能随身带着,要用的时候挺不方便的。
佛牙不甘心地捂了一下领口,像个被山贼看上的小娘们儿,没一会儿就反应了过来,猛地对着星野使起了眼色,“这次咱们有星野兄罩着,还怕那几个打劫的?”说完,又用很不确定的语气追问道,“星野兄,你会保护我的吧,我可不想被扒光。再说了,以你的实力,绝对不会把这些山贼放在眼里的是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线//阅//读//网//友//整//理//上//传//
你瞅瞅,先前还一口一个梁公子地叫,遇到危险了,立马改口跟他称兄道弟了。
梁星野没吭声,连面色都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与当下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倒是一双手很是忙碌,咔嚓咔嚓地剥着什么东西,佛牙定睛一看,原来是在剥葵瓜子,期间还时不时地逗一下鸟,慢条斯理地将剥好的瓜子仁喂进鸟嘴里,随后蓦然一抬头,“嗯?方才你说什么?”
完全没有在听他说话啊!
此刻佛牙受伤地得出了结论:星野兄不光不将那些山贼放在眼里,也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
板车上,一直昏迷着的柳生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纪燃飞到他跟前查看了一下,一脸紧张,“他全身好烫,根本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的温度,得赶紧给他找个大夫。”
佛牙挠着光头献计献策,“事不宜迟,我有一计。一会儿大家抓紧了,我一抽驴屁股,驴车直接朝他们冲过去,到时候星野兄就站在前面,为我们扫清障碍,谁冲上来就打谁。”
那边还在各说各的,甚至光明正大地探讨其对付山贼的方法来,声音此起彼伏生怕他们听不见,完全没有将这帮山贼放在眼里,刀疤脸将手中的刀重重地往地上一砸,刀尖没入顽石,地面尘土飞扬,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打劫!”
喊完这一声,刀疤脸终于心满意足了,因为对面板车上的几个人完全是被他的气势震住了。
然而帅不过三秒,佛牙一抽驴屁股,那头拉着板车的驴飞快地朝着山贼冲了过来,板车剧烈地颠簸了起来。
板车上,梁星野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最前方,这次他的钝剑甚至都没出鞘,嫌麻烦,直接用剑柄,三两下将那帮山贼击晕,连气都不喘一下,短短几秒后迅速收剑,盘腿坐回原位,看着面前放瓜子仁的帕子,眉头紧蹙,表情和刚才比,倒是显得紧张不安了些。
刚才驴车颠簸的时候,把他剥好的瓜子仁颠掉了!
纪燃最近变成鸟之后,一般的东西都不吃了,就好这一口。他搓了搓微微红肿的指尖,埋头咔嚓咔嚓又剥起了瓜子,继续完成刚才被耽误的正事儿。
站在梁星野肩头的纪燃还在催促,“再快一些,柳生这次好像坚持不住了,脱水这么严重,又烧成这样。”
佛牙握紧小皮鞭挥舞着,“已经是最快了,我这是驴,不是马。”
这趟他出门,本就是追随他们而来的,只是佛牙嘴硬,好面子不肯说,安排好宅子里的事情,也来不及找马,顺手买了头驴就追上来了。
他孤家寡人一个,太想在路上找个伴了。
赶路的时候,躺在板车上的柳生倒像是被颠醒了,迷迷糊糊地对着天空伸手,抓了抓,口中喊着十七的名字,仿佛她此刻就在他眼前,伸手就能触碰地到。
与此同时,纪燃发现,柳生的面板开始变皱,无论他们怎么喂水,他一滴都喝不下去,有那么一瞬间,纪燃几乎以为柳生要被风干了。
他的面板变得越来越薄,不小心碰到的时候,会发出清脆的声音。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