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尸,在黑暗中久了,蓦然发现头顶有光,还特温顺地抬头看了一眼,连眼神都是善意的。
“我修的是一门驭尸术,简单来说,其他修仙的打怪都是自己亲力亲为,而我则是属于那种自己找个地方躲着,操纵这些血尸当打手的型别。窝囊是窝囊了一些,但人各有志,这就是我的生存法则。”
佛牙说着,便重新合上盖子,“这些血尸日日夜夜地受着我的血,只听我的差遣,你们不用担心它们会伤人。”
梁星野背过双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那我们曾在雪山上遇到的凶残血尸,你怎么解释?”
佛牙低下头,手指头打圈,脑袋上能看到明显的戒疤,“前些日子,一时疏忽,跑了一只……应该就是你们口中说的那只……但是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梁星野半靠在其中一只青瓷瓮上,不知何时,把钝剑抱在了怀中,看似不经意地问了最后一句,“你的血尸,又是哪里来的?”
第14章 三代当官,祖上巨贪
梁星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很平,仿佛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可佛牙却听地出了一身冷汗,大冬天的,着实不大寻常。
他急忙解释,“阿弥陀佛,你这么问,无非是怀疑那些失踪的人是我杀的,我用那些人做了血尸,可事实并非如此。”
梁星野没有看他,只是意味不明地看着前方,“那事实又是什么?”
佛牙挠了挠光头,“这些尸体都是我捡来的……”声音细如蚊蝇,出家人说出这些话,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齿。
“起初我也想安葬他们,可是我又想着,前段时间降妖,手底下的血尸全折了,你也知道的,我修的这一门驭尸术,靠的就是把尸体养成血尸,往常的那些尸体,都是在征得死者家人同意的情况下炼就的,可近些年,很少有人愿意把尸体捐给我了,眼下好不容易捡到那么多现成的材料……”
说到最后,有些话自己都听不清了。
不过那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只有一个。
梁星野这会儿终于把剑重新挂在腰间,姑且相信了佛牙的话,“这些尸体你是在哪里捡的?”
“阿弥陀佛,就在镇外的白桦林里。”
……
……
一路上,佛牙与狗子边走边探讨着人生,佛牙与他说了自己的家境,说自己祖上当官,且三代巨贪,到了他爹这一代,俨然只手遮天。
他爹觉得皇帝并不会容忍他太久,担心自己一招不慎满盘皆输,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于是思来想去,就把佛牙这一支香火送出去出家,名义上与家人断绝关系,为的就是家里遭难的时候不牵连到他。
佛牙从小被送到了天禧寺,家里人每个月都会奉上金银无数,这也就使得天禧寺从起初的一个小寺庙,发展成了史上香火最旺,规模最大,最有名气的寺庙。
而佛牙在寺庙里的日子,那叫一个娇生惯养,吃穿用度,都是极品。
“可惜后来我爹还是被肃清了,满门抄斩。我爹死前,给我留下了花不完的钱。”
说到这里,佛牙不由得感慨,“小黄,我以前一直觉得,人骨子里的贵气是养出来的,就像我这样。可我没想到狗骨子里也能养出贵气来,这得砸多少银子,才能养出你这么一条有品位的狗啊。”
纪燃脑袋一歪,“你叫我什么?”
“小黄啊!”佛牙叫得理所当然,“你别介意,我只是觉得这么叫你比较亲切。”
才怪!
事实是,在佛牙的世界里,世界上所有狗的名字,都是以毛发的颜色划分的。黑狗统一都叫小黑,白狗统一都叫小白,杂毛的统一都叫小花,至于纪燃这条黄毛狗,当然叫小黄了。
纪燃倒不是很介意这些,佛牙也算是性情中人,又与他志趣相投,他想怎么叫随他。倒是梁公子让他觉得意外。
梁公子与佛牙,与他都不同。
他和佛牙的这些品味、爱好,都是打小用银子惯出来的。他和佛牙是一类人,都是人尖儿,没经历过任何苦难。可梁公子不同,直觉告诉他,梁公子是吃过苦,受过难的。
可他的见识,却一点也不比他和佛牙少。
这么想着,便忍不住上前闻了一句,“梁公子,你的好品味,是怎么来的?”
梁星野愣了一下,随后神情变得认真起来,他看着纪燃的眼睛,“小时候,遇到一个人,是那个人教我的。后来那个人离开了,我虽没有他这般挑剔,却养成了一种奇怪的习惯,但凡是看见什么,都会按照那个人的喜好评判一番。”顿了顿,继续道,“比如看到一套茶具,心里便会想,这是那个人喜欢的款式,但是釉色却并不好看,他应该喜欢颜色更透一些的;看到一幅画,便会想,那个人喜欢山水多过人物,青葱远山,落日余晖,白鹤两行正好。”
纪燃听着听着,忍不住点了点头,“那个人的品味倒是跟我很像,我也喜欢山水,不喜欢人物,听你这么说,应该是个妙人。”
梁星野笑了笑,眼中仍然是他,“是啊。”
佛牙在一旁竖着耳朵,横插一脚,“星野兄,有机会一定要介绍那个人给我认识!”
纪燃也跟着附和,“还有我。”
大家说着话,这一路并不觉得漫长,转眼便到了白桦林。
地面依旧雪白,积雪很厚,这是极北最常见的色彩。视线放平,便能看到白桦树干上灰褐色的树皮,有些斑驳,却形成了一种极其富有张力的美。
再仰头想上看,只能看到参天的枝干,没有树叶,便能清晰地透过那些细小的枝干,看清天空澄澈的蓝。
在极北,只要不下雪,就是极好的天气。
若不是白桦林里的血腥气实在浓重,纪燃几乎以为他们只是来游山玩水看风景的。
梁星野和佛牙走在最前面,积雪踩上去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越往里走,白桦林的深处,雪地上开始出现了点点鲜红。整个树林里的气氛也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差不多就是这附近了,最近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些被剥了皮的尸体,几乎都是女性,每次我往回搬尸体,都怪不好意思的。”佛牙难得的腼腆顺利得到了梁星野和纪燃的白眼。
“其实我也想过追查凶手,可是我手无缚鸡之力,仅凭我一个人,很难做到。”佛牙掰了一块树皮,“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有心无力的事情,不能强求。”
佛牙说话这会儿,眼前一花,仔细一看,纪燃忽然冲了出去。
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小黄?”
梁星野紧随其后,只一眨眼的功夫,一人一狗已经离他十丈开外的,佛牙丢了树皮,火速跟了上去。
只见一颗高大的白桦树下,躺着一具浑身鲜红的躯体。人还活着,只是皮没了,浑身上下冒着热气。
佛牙在一旁上气不接下气,阿弥陀佛地念着,“罪孽啊。”那串散发着幽香的佛珠已经被他盘出了油亮的包浆。
梁星野二话不说,直接脱下了本就单薄的外袍,雪白的一件,披在她身上的瞬间,就被血水染红了,触目惊心的。
第15章 画皮师
那姑娘惊恐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极力地想要说着什么,可喉咙里除了几个咕噜的杂音,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了。
佛牙平时来白桦林捡漏,捡的那都是死的,活着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凶手应该还没有走远,这几天都不会下雪,寻着脚印,大概就能找到凶手去往的方向。”④思④兔④文④档④共④享④与④线④上④阅④读④
佛牙说完,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试探性地问道,“她……她还有救么?”
梁星野摇了摇头,“除非有妖丹,不过那也只是吊着她的命,只会让她更痛苦。”
这几天他们没遇上什么妖怪,佛牙养的那些血尸,都极其温顺,没有妖丹的。星野先前的那些妖丹,也都送给了阿鹤。
不过是思量了一会儿,一旁的纪燃忽然开口,“她断气了。”
就在刚才,一个鲜活的生命消失了。
纪燃咬了咬牙,当下就顺着雪地上的脚印追了出去。梁星野拔剑跟了上去,末了不忘给佛牙留下任务,“你留下,把这姑娘埋了,顺便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她的家人,不准打尸体的主意!”
佛牙“嗷”了一声,心中即便有诸多不快,却也只能按照梁星野说的做,那个人,也真是古怪,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魄力,叫人忍不住服从。
纪燃在雪地里狂奔了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在雪地里寻到了脚印的主人。
那人穿着一身极其朴素的灰色袍子,看到后面有人追上来,便放下手中的行囊不走了,想要与他们一次性做个了结。
纪燃二话不说,冲上去一跃而起,咬住了那人的手臂。
那人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梁星野身上,他只是将梁星野当成了对手,没注意到这么一条狗会突然冲上来。
于是他反手从腰间抽出了一支笔,画笔模样,短小,笔尖上还有余墨。
他讲那笔对着纪燃重重一挥,笔尖上的墨点子竟然以箭矢的速度朝着既然迎面而来。
纪燃只能松口,向一旁闪避,只听“砰砰”两声,那墨点子有如威力极强的暗器,将路边积了雪的石块瞬间打碎。
小石子劈头盖脸地朝着纪燃砸来,他被砸地有些痛。
身后,抄着钝剑的星野飞身向那人袭来,那人也真是轻敌,以为自己用一杆笔便能抵挡地住梁星野这一剑。
只听“咔嚓”一声,笔杆自中间断裂,梁星野顺利地将钝剑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这时候,躺在地上被埋在雪坑里的纪燃挣扎了两下,才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循着味道,找到了那人先前的拿着的布包。
用牙咬开上面的结,散开布包,里头俨然是一张人皮。
梁星野将剑向前顶了顶,“你杀这些人,要这些人皮做什么?”
那人不说话,紧闭着嘴巴,摆出了死也不会开口的架势。
一旁的纪燃看了看那张完整的人皮,又看了看那断掉的毛笔,思量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你是画皮师?”
那人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惊讶,虽然他依旧没有说话,但是纪燃觉得自己猜对了。
“画皮师是非常古老的职业,这门手艺最初起源于一个做布偶戏的人,叫宋义。”纪燃仗着自己活得久,说起了自己曾在书中看到的这段往事:“据说宋义最听不得别人批评他做的布偶,但凡有一点批判的声音,他便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反省,怎么将布偶做得更逼真,后来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萌生了用人皮做布偶的想法,果然,做出来的布偶,神情样貌和真人无异,因此赚了一大笔钱。”
“后来宋义这一脉,不知不觉地发展成了另一种职业——画皮师。因为画皮师做的事情太过伤天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