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胤目前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首先小公主失踪的讯息已经查证属实,目前穷尽人力,只能大致探查出骆骞似乎将人囚禁在玑华宫某处,却没办法继续深入;此外……”
说道此处,丘壑子极为突兀地停顿了一霎:“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玄胤帝君近日突然重疾缠身,短短数日病情急剧恶化,如今已经离不得人在榻前伺候,据说也少有清醒的时候了。”
“怎会如此……”握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骆华卿眉宇紧蹙,身子绷得极紧,“分明几年前他的身子骨尚且硬朗,即使因为母妃的死受了打击,也不至于落下病根……”
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能够突破玑华宫的层层防卫,深入到那人身边,除了那位高权重只手遮天的一人,再不做第二人想。
很好,很好!
看来那人不仅想将自己在青璃的布置连根拔起,同样想要抹杀掉他重回玄胤的一切可能。
其用心险恶,可见一斑。
“不瞒师父,徒儿已经向青璃挑明了身份,”他苦笑道,“倘若一切进展顺利,明日徒儿在面见青璃帝君陈情之后,很快就将动身前往玄胤境内了。”
“你……”丘壑子惊得瞳孔都瞪大了一圈,嘴唇开合几次,终究化为一声叹息:
“……你素来成熟稳重,此事想来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为师也不便评断什么。”
骆华卿怅然摇了摇头,时局所迫,尽管条件尚未成熟,却也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可耽误的时间:“这实在是无奈之举,此行仓促,诸多关窍,还要仰赖师父打点一二。”
丘壑子平素活跃在江湖之中,人际关系极为广阔,而根据线人传来的讯息,未名教玄胤分部已经进入了骆骞的视野,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只怕不方便放开手脚行动。
“实不相瞒,骆骞在离开时带走了澜蓁古剑,加之小妹如今在他手中,我不可避免会与他产生正面冲突。”他接过墨铮递来的一张卷轴,铺陈在桌面上展开,赫然便是详细标注过的玑华宫平面图。
玄胤国土地处琼州大陆北境,气候终年寒凉,秋冬之时更是大雪覆盖,无形间为进出国境增加了极大困难,如今青璃境内虽然天气尚暖,可随着时近深秋,留给他们返回玄胤的时间已然不多。
国都萝会城位于玄胤南部,背抵海拔极高的乌鞘岭,山脉后则是幅员广阔的冻土平原。其东部西部均有山脉分布,唯一入城的官道设在南面,从南面进城不远处便是皇族所在的玑华宫。
当初为了军备防御的考量,玑华宫和九阙宫的建筑方式大相径庭,后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富丽堂皇,主要为了彰显国威之效;而前者呈现出环形结构,宫中房舍低矮,全部隐藏在宫墙的严密防卫之中,甚至连宫道的设定也极为考究,不仅折回萦绕,甚至多有分叉,若是对地形状况不熟悉,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
“很快寒潮就要降临,我们必须尽早赶回萝会城,如此一来,不免会从南部进入城中,而骆骞一定已经布置了重兵在南门把守。”
“如此一来,徒儿计划分两支队伍入城:其中一支是掩饰行踪的假队伍,从南门直接进入萝会城;另一支则先行前往迁址后的未名教总部补充给养,随后设法从西部山脉潜入城中。”
骆华卿唇角勾起,纤长指尖轻点玑华宫门:“虽说骆骞已经向我挑明了话头,以他的性情,绝不会让我安然无恙地进入玑华宫。因此我们只能尽量隐藏真实行踪,设法瞒过他的眼线进入宫内。”
“此计甚好,”丘壑子赞同地点点头,“只是不知徒儿希望为师做些什么?”
“届时我会先设法面见父皇,确定他心中意旨,毕竟若是骆骞强取豪夺,即使来日顺利问鼎皇位,只怕也难以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骆华卿道,“倘若事态有变,我无法当面向父皇问清事情真相,或许便不得不闯入玑华宫先行救出汐儿,届时还望师父能在玑华宫外及时接应。”
“……听闻澜蓁古剑同样在那人手中,不论如何青璃四殿下才是古剑剑主,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丘壑子拧眉思索了片刻,终是轻声发问。
骆华卿眉梢微扬,似乎对他的关注点有些诧异,但言语间并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
“古剑自然要从骆骞手中夺回,只不过此事焦急不得。不瞒师父,骆骞那厮同样设法前往了夜流岛,并从中取得了大量灵武宝器,同时他为了增强自身实力,不惜采用缚灵的方式与噬阴妖签订契约。若是贸然行动惹急了他,我担心他会对古剑不利。”
“然而,有件事为师始终想不明白……”
丘壑子轻轻点头,眉宇间的疑惑却越来越浓:“传闻若是要取得澜蓁古剑的首肯,在既存剑主的前提下,唯有将其亲手杀害,再以鲜血灌注在古剑上,才能够重新认主。即使骆骞这厮将古剑据为己有,但凡他一日不除去青璃四殿下,便一日不能获得古剑的使用权。”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将古剑带回玄胤,再以毁损古剑剑心的方式相威胁呢?”
他这句话可谓问在了关键上,饶是骆华卿早已预料到他会有此猜想,也不由得一时语塞。
骆骞的计划很简单,倘若建立在清楚自己才是古剑剑主的基础上,当务之急便是带着古剑远离青璃,存放在玄胤境内,再设法将身为古剑剑主的自己杀害,便能顺理成章地取得古剑剑主之位。
至于方慕慈,她原本只是个挡箭牌,自然不需要放在眼里。
但此中曲直他当然不能直接向丘壑子说明,思忖片刻,才试探着说道:“或许骆骞认为在自己的设计之下,如今青璃皇嗣空虚,青璃帝君手下缺乏值得倚仗的的子嗣,四殿下尽管是女子,却是澜蓁古剑亲自选定的剑主,若是要夺回被抢走的古剑,除了派遣她远赴玄胤,也不会作第二人想。”
“只不过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徒儿你会在这个节骨眼挑明身份,取代四殿下前往玄胤,”丘壑子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笑逐颜开,拊掌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专挑你大哥的痛楚戳,也难怪他多年来视你为眼中钉,时刻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呢。”
“这也是我当初为何缠着师父找来林卓,顶替这质子身份的原因所在。”
见丘壑子成功被自己说服,骆华卿也忍不住松了口气:
“骆骞在我母妃身殒之后,便千方百计暗害我和汐儿,只不过碍于父皇的面子上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可一旦我成为了青璃质子,不仅玄胤境内袒护我的势力鞭长莫及,我也来不及在青璃境内寻找援手,如此一来正方便他暗下黑手,我又怎能教他如愿?”
“有你这么个胸有城府的徒弟,可真是让为师省了不少心,”丘壑子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尖,颔首道,“那为师这便去联络玄胤境内的旧识,同时设法多探听些骆骞等人的动向。等到你明日觐见结束,想必不日便可开拔,届时为师会在西部山地迎接,确保你安全进入萝会城中。”
“多谢师父!”骆华卿拱手微笑,如今玄胤境内的教众下落不明,他实在需要有人提前抵达玄胤接应,这样才能确保队伍顺利进入城中,既然丘壑子愿意承担这一任务,不得不说是解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丘壑子与他又寒暄了一阵,便起身离开。
他前来此地原本也只是为了与骆华卿见上一面并传递讯息,如今目的达成,自然也没有继续逗留的道理。
骆华卿的面色却在目送他走远后很快沉凝下来,紧随其后的晋琰望着他的神色,斟酌片刻才试探着开口:
“教主,属下心中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闻言他回过头,半侧面颊掩映在烛火的阴影之中,益发显得五官轮廓精致而深邃:
“你也觉得师父的状况有些不寻常,是么?”
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与教主的顾虑不谋而合,晋琰怔愣了刹那,沉吟着点了点头:
“虽说妄自揣测前辈的真意确实有些不合礼数,可今日放浪仙人的关注点,确实有些令人疑惑。”‖本‖作‖品‖由‖思‖兔‖在‖线‖阅‖读‖网‖友‖整‖理‖上‖传‖
“往日里他并不会对教主的决策提出多少质疑,可今日不仅数次追问,甚至对古剑剑主的问题倾注了极大兴趣。”
“你说得没错,师父他过往……确实未曾如此重视过古剑的归属。”
纤长的羽睫在面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骆华卿扯了扯唇,眼中却没有多少笑意:“况且人在表里不一时不免会有些下意识的小动作,或许连师父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在询问古剑相关事宜时,总是忍不住摩挲自己的鼻尖。而据我所知,这并非他的习惯动作。”
他明面上不显山露水,实则已经将丘壑子的反常表现观察了个八九不离十,晋琰心中不由得钦佩非常,赞同道:
“教主好眼力,属下佩服,只是不知放浪仙人究竟会向我们隐瞒些什么?”
“师父毕竟于我有教导之恩,即使他心中有所图谋,想必也不至于对我有所不利,”骆华卿喟叹道,“只是他或许也对古剑有所图谋,还要劳烦你们多多关注着他的行动,一旦有任何异状,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晋琰郑重点点头,二人返回房中,与其余三人一道将前往玄胤的具体事宜安排落实,便各自回房安歇。
次日早晨骆华卿起了个大早,他身边的陈茗原本睡意正浓,感受到床榻上传来的细微动静,也缓缓睁开了眼。
“怎么醒得这样早,是我惊扰到你了么?”骆华卿在他白瓷般光洁的前额上轻啄一口,柔声道,“若是困就再睡会儿,稍后华尧他们会来继续照看着你。”
说罢他作势要起身,感觉到身旁令人安心的温暖即将离去,陈茗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不要……走……”
他依旧是昨晚懵懵懂懂的状态,心中所想只有那人即将离开,仿佛幼兽感应到亲人即将远行,满心满眼唯有无尽的失落与恐惧,不由分说地使出全身气力死死攥住那片衣角,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骆华卿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忍不住幽幽叹口气,拢住了他的手指:“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不必如此担心的。”
“乖,听话。”
他柔长的眼睫扫在陈茗脸上,清凉的唇镀上来,带着诱人心魄的甜美香气:“小明这么好,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
那甘美馥郁的气息强势闯入他的天地,陈茗在强烈的情感中微微颤唞,攥紧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身子一寸寸软下去,直到彻底放松精神失去意识,重新沉入昏睡之中。
吻势收歇,骆华卿低低喘熄着放开手,托着陈茗缓缓躺倒在床榻上,又牵过一旁的被褥细致盖好,这才放轻手脚出了门。
面见青璃帝君之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