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嘉佑坐在副驾上，看向钟珩，他不知道钟珩想要什么，因为他什么也不缺，就算缺什么，恐怕自己也给不起。
钟珩靠在车座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像在思考什么。
他还握着方向盘，肩膀将衬衣撑出锋利线条，看起来冷硬，疏离，又显得十分可靠。
他一直给人这样的感觉，岳嘉佑习惯了，观众和周围的人也习惯了，就好像钟珩从小就出了道，从小就含着金汤匙，他和所有人都自带一道鸿沟。
岳嘉佑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他突然解开安全带，靠近钟珩：“我收回这个问题，我会自己想这个答案。”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依赖钟珩，习惯了不决的时候向钟珩求助，习惯了他是可靠而无所不能的。
唯独这个，他觉得自己不该问钟珩。
不管他多么可靠，多么成熟稳重，肩膀上扛起了多么雄厚的商业版图。
都值得在生日那天收到一份小小的惊喜，满足一个未曾说出口却被窥破的小小愿望。
岳嘉佑不擅长将心底那些柔软的部分袒露于人前，说罢就立刻拉开车门打算开溜。
一只手越过车座，拉住了他：“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
岳嘉佑心脏一阵猛烈跳动，僵在车座中，在一片安静里听着自己强而有力的心跳，点头：“只要我能想到答案。”
钟珩熄了火，一如既往的淡定：“我等你想到。”
最后一点噪音停下，岳嘉佑突然发觉，那阵心跳是二重奏。
这个发现让他毫无缘由地感到心情畅快。
第40章 撒撒娇
大概是因为晚上的食物里有些辣, 岳嘉佑没由来的快乐没能持续很久。
回家没坐下二十分钟, 岳嘉佑开始胃疼。
他坐在钟珩身边喝茶, 胃隐隐作痛, 但还能忍，就打算装作无事发生。
他刚想上楼休息一会，找颗胃药，免得被钟珩看出破绽, 就接到了电话。
确切来说, 是钟珩接到了电话。
节目组已经学乖了, 非常清楚电话打给岳嘉佑也没用, 遇到事情还不如直接问说话有决定作用的那个。
岳嘉佑抬头，用口型对钟珩说：“我回避，你继续。”
钟珩伸手按在他肩头：“不用, 坐着等我，是你的事。”
不是, 哥, 你放开行不行，我不是想回避, 我其实就是胃疼想上去躺一会。
打来电话的是商业部负责对接的公关, 一听钟珩说话, 猜到岳嘉佑果然在钟珩身边，为自己的明智给自己点了个赞。
钟珩索性打开了扩音。
公关部的小姐姐：“钟老师您好，我是公关部的主管杨丽珺，想询问一下, 岳嘉佑今刚刚上了三个热搜，您知道吗？”
岳嘉佑自己都不知道。
钟珩点头：“知道。”
小杨主管松了口气：“是这样的，第一个热搜是节目组安排的岳嘉佑的顺位排名，这个没有问题，但第二第三个我们在和渠道沟通前想先确认一下您的意思。”
不敢不沟通。
上次仅仅是接受了一下星影的授意，还没真的操作，就把总导演吓得够呛。
岳嘉佑在旁边听得一脸懵逼。
他的热搜，电话怎么打给了钟珩。
小杨主管继续：“第二个热搜是#岳嘉佑烤串应援#，第三个是#岳嘉佑布加迪#，关于这两个热搜，需要告诉您一下，目前微博上的风向不是很好，我简单介绍一下目前的风向——”
岳嘉佑下意识绷紧了身体，想着要不要上楼回避一下，还是装作若无其事面对即将到来的恶评。
“不用，微信发给我，岳嘉佑在我身边。”
岳嘉佑一愣，低头捂着胃，没再往钟珩的方向看。
他在银河少年里一直被没收着手机，来现场的粉丝一般也都会遵守饭圈守则，只来看自己的爱豆，不会管别家的事情。
他好久没直面过“岳嘉佑是个黑流量”这件事了。
突然间听到，竟然有一瞬间不适应。
或者说，实际上他原本就从未适应过。
从来就没有人天生就能适应汹涌而来的恶意。
以前，很多东西他都可以解释，但或许就是因为连面对都不想，反而一次又一次错过了解释的机会，让恶评越来越多。
但……
或许是因为在钟珩身边，也或许是在可以随时逃避一切的地方，他莫名生出勇气来，重新抬起头，对上钟珩的目光：“让我听听吧。”
“反正你在。”
反正钟珩在，不想听了就不听，反正在家里，随时可以回到被窝里安心睡一觉。
钟珩微有诧异，拿着手机到岳嘉佑身边坐下，不知在手机上操作什么，电话还在外放着。
小杨主管逐字逐句开始念微博。
“有人上传了岳嘉佑在火中串烧烤店唱《梦她》的视讯，有80%网友认为他哗众取宠、不合时宜、卖弄技巧、涉嫌侵犯原作者版权、违反节目合约在外私自演出。”
这明显是往严重里炒了。
甚至还有人放出了岳嘉佑面试那天唱《星燃》的片段，认为他在和前队友牧怀哲示威、不尊重牧怀哲的创作、离开老东家星影后忘恩负义还唱原公司的歌。
“在同一时间，岳嘉佑的投票排名突然上升一位，但没有粉丝站出来认领这一波投票，所以也有人认为岳嘉佑今晚的行为是在掩盖刷票，节目组也在紧急查明投票的有效性。”
“之后，有人上传了在路边抓拍到的画面，岳嘉佑从一辆顶级豪车上下来，有人称岳嘉佑被包养，有人结合关天华事件，认为岳嘉佑表面拗正直人设整垮关天华，背地里私生活混乱，已经有营销号开始散播此类言论。”
岳嘉佑觉得有些冷，或许是因为冷，胃疼得厉害。
他不想被钟珩发觉，低头咬着牙，用几不可查的动作轻轻揉着胃。
刚才还只是隐隐作痛，现在好像开始有什么东西抽[dòng]、跳突得疼。
小杨主管还在滔滔不绝，岳嘉佑越发没有兴致听。
如果只是网友评论也就算了。
这架势，营销号都上了，显然只可能是资本运作。
而节目组的态度，看得出，是中立的。
如果不是看在钟珩的面子上，他们甚至可能下场参与运作。
钟珩好像结束了手机上的操作，放下手机，从桌上拿起电茶炉，倒了一浇热水，端起茶杯捧着。
岳嘉佑忍着痛意：“茶怕是已经淡了，我重新去泡吧？”
钟珩喝茶讲究多得很，这茶他刚才已经喝过几浇，现在没什么味道了。
电话那边的小杨主管顿了顿，似乎对他们过于家常的对话有些不习惯。
然而钟珩放下茶杯，绕过卫衣下摆，将手覆在岳嘉佑胃上：“怕凉到你，没打算喝。”
钟珩的手刚刚端过热茶，手心被焐得极暖。
那只手很大，温度直接传递进面板深处，仿佛慰藉了方才不安的疼痛。
电话还接通着，岳嘉佑不敢说什么暴露现在的状况。
这不是他第一次被钟珩触碰，那是他不曾拥有过的温度。
外面都说钟珩自带高贵、冷漠疏离、难以接近，然而没碰过他指尖温度的人，不会知道他是炽热的。▓思▓兔▓在▓线▓阅▓读▓
小杨主管还在说话：“节目组综合牧老师、星影和岳嘉佑的三方利益，建议岳嘉佑方出具一份宣告，表示对牧老师的尊重和友好、对前东家的感激，以及对自身的审视。”
她这话说得，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杨主管，想通知您一件事。”
钟珩打断了电话里不断提出有利于星影和牧怀哲方案的小杨主管。
“以后，追星不要用工作账号，收钱也别留个人资讯，不然你下一个工作也会很快被辞退的。还有，下次多关注一下时事动态，做这行的，最怕讯息落后，知道吗？”
岳嘉佑顿时明白了钟珩刚才在做什么，松了口气，仰头躺进沙发里。
他闭上眼，听着钟珩挂了电话。
“你怎么知道她收了牧怀哲的钱？”
“只是恰好在微博看到她用大号追牧怀哲，让方晓伟去打听了一下而已。”
岳嘉佑不问了，反正他没这些心思，问了以后也想不起来。
他干脆开启手机看微博，看看钟珩说的时事动态是什么。
岳嘉佑发现自己被一连串大佬圈出来转发了。
源头是《梦她》的词作人，也是首唱者谭思思发了一条微博。
那条微博带着一个视讯。
@谭思思：我们只是画素昧平生的老友，恰好在夜幕街角的烧烤店相遇，他为我，为萍水相逢的朋友们唱了一支想唱的歌，我们为他做了一些想做的事，仅此而已，谢谢这位小朋友理解我的歌，也祝他往后余生不用再有这样的理解。
那样的理解是用失去亲人的痛楚换来的。
岳嘉佑意识到他在烧烤店看见的女人就是谭思思，他们素昧平生，年龄相差近三十岁，甚至没有和彼此说一句话，却隔空理解了彼此的伤痛。
视讯里，是在简陋小舞台上唱歌的岳嘉佑。
那条微博的评论里，谭思思发出了一张照片——
银河少年的投票渠道分为平台渠道和广告商渠道两种，观众的菠萝视讯账号自带每天九票，而广告商渠道则需要购买商品兑换投票权。
谭思思购买了十万元的某品牌牛奶，工作室连夜把箱子里的卡片收集了起来，牛奶则送去了周边的留守子弟小学。
还有人在骂岳嘉佑炒作、谭思思晚节不保、吃烂饭。
有人放出火中串店面里的宣传，直指这是一波炒作。
然而紧接着，谭思思的评论和转发里出现了几个奇怪的账号。
@12281887557：我爸一回家就逼我给他冲菠萝会员，说要追节目，于是我来替他发微博作证了，岳嘉佑真的只是和朋友聚会临时起意唱了歌，我爸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吉城帮侬农药有限公司：这个月员工福利发牛奶，卡片交上来，给我投那个岳什么，小伙子唱歌不错。
@海陆空餐饮全国连锁：我儿子给朋友捧个场，关你们啥事？
@海洋风情1955：我还和这个小伙子聊了几句，很阳光很励志一小伙子，他那几个朋友也挺有意思的，就是头发颜色都稀奇古怪的，饭量不大，吃得挺少，还不能喝酒，现在的小伙子啊，不行哟。
谭思思原本就是二十年前的流行歌手，粉丝也是中老年人居多，大家居然还聊了起来，直到追星少女们发现了这些宝藏大叔。
@我到底嗑了什么魔鬼CP：哈哈哈哈哈哈叔叔们太可爱了吧，我爷爷最近也粉上岳嘉佑了，我觉得@海洋风情1955恐怕也是个有趣的爷爷！
@我狗的CP必须HE：不行我要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