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的铁桶壁上,缓缓凝结出一滴水珠,映着遮掩卧房的屏风,屏风的缝隙里,似有光影不断交错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这滴水珠沿着桶壁无声滑下,洇湿了一小片桌布。
  又是许久,桶内冰块渐渐融化,慢慢蓄起小半桶冰凉的水来。冰块棱角消失,化作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珠子,漂浮在水面,反射着屋里静静悬挂的装饰。
  ……
  卧房里终于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阵,浴室响起淅沥沥的水声。
  沈峭寒洗过澡,披着浴袍,把床上被褥全部撤下来,又从门厅衣柜下面取出新的铺好,这才返回浴室,用另一件浴袍把陶筱裹了,半扶半抱地搀回床上。
  原本铺在床上的气球破了好几个,碎片、金粉和花瓣一起散落在地毯上,其中还夹杂了一条变形打结的银灰色领带。
  陶筱的视线不经意落在那条领带上,仿佛触电般立刻移开,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又开始发烫的耳朵。
  沈峭寒从小厅端来一杯水,递到陶筱手里,顺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问:“饿不饿?”
  陶筱咕咚咕咚把水喝光,扁着嘴撒娇:“饿……但是好累,不想动……”
  沈峭寒接过喝空的杯子,又问:“想吃什么?我叫人送上来。”
  “唔……”陶筱往被子里缩了缩,“不是有蛋糕么?”
  沈峭寒似是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声,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起身转回屏风另一边,取来甜品刀,切下一块蛋糕盛在碟子里。接着,他倾身观察片刻,小心翼翼地将蛋糕中间那朵奶油玫瑰花取下,叠在盘子里看不出形状的蛋糕块上面。
  见那朵花的整体没被破坏,他松了一口气,这才取出一只小勺放在碟子边缘,端着它们回到床边。
  陶筱饿坏了。
  决赛之前,他为了不影响唱歌,根本就没吃晚饭,而原本计划的夜宵也被李擎拒绝。他本想着回客房叫人送餐上来,却被沈峭寒带着巨大的惊喜直接砸晕,头脑一热,便也没顾得上吃东西,还来了一场消耗剧烈的运动。
  虽然……好像……这件事似乎应该好好回味、纪念一下,但陶筱已经饿得没有功夫说些你侬我侬的话了。
  见到沈峭寒端了蛋糕进来,陶筱立刻伸手去接,却被蛋糕上面那朵完好无损的玫瑰花弄愣了。
  “你这,”他噗地笑出来,“我又不是小孩儿,还给我弄朵花?”
  沈峭寒把碟子递到陶筱手里,没说话,只是极为专注地看着他。
  陶筱的注意力都被美食吸引过去了,没看到沈峭寒的神色。他拿起勺子,没去管那朵奶油做的、不顶饱的花,直接挖下一大块蛋糕送进嘴里。
  连着挖了两三口蛋糕,顶端的玫瑰花终于失去支撑,跌落在碟子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陶筱一愣。
  这声音,分明不可能是奶油发出来的。
  他怔然片刻,用勺子轻轻拨开那朵玫瑰。
  一只戒指半遮半掩地露了出来。
  陶筱举着勺子,缓缓抬起头,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站在床边的沈峭寒。
  对视良久,沈峭寒伸手托住蛋糕碟,又从陶筱手里抽出勺子,放在一旁。
  陶筱抿了一下嘴唇,从奶油里将那只戒指拈出来,转身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巾,把上面沾染的奶油细细擦净。
  擦着擦着,他忍不住笑了:“你竟然搞这种东西,脑残电视剧看多了,还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啊?就不怕我一口把它吞了?”
  “不是你要求的吗?”沈峭寒笑道。
  “我?”陶筱惊讶,“我什么时候要求了?”
  “上次在家,”沈峭寒倾身把蛋糕放在床头柜,“我问你愿不愿结婚的时候,你问我,求婚怎么没有戒指和蛋糕。我就想,你可能会喜欢这样。”
  陶筱一时竟无言以对。
  忽然,沈峭寒身形一矮,竟然单膝跪在了床边。
  他微微扬起脸,捧住陶筱捏着戒指的手,轻声唤道:“筱筱……”
  陶筱心尖儿一颤,目光落在沈峭寒的双眼,鼻腔隐隐有些发酸。
  沈峭寒也毫不躲避,凝望着他,温柔而坚定地继续:“你愿意陪伴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度过余生吗?”
  视线骤然模糊,又忽地清晰。
  陶筱抬手抹掉腮边的泪珠,笑着点了点头,把手里的戒指递给沈峭寒,带着鼻音嘟囔:“我愿意!给我戴上。”
  沈峭寒终于露出笑容,牵过陶筱的左手,将戒指缓缓套入他的无名指。
  随后,他捏住陶筱的指尖,在手背落下一个轻吻,又托着陶筱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虽然计划赶不上变化,被陶筱的直接和大胆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这个结果,似乎……还不错。
  陶筱这时候才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是什么求婚啊?
  两个人刚才还滚在一起,屋子里充斥着一股石楠花的气味。
  现在他们又都只穿着浴袍,就连藏戒指的蛋糕都不是完整的……
  明明什么都不对,可怎么偏偏这股煽情的劲儿,一点都不小呢!
  陶筱把手抽回来,避开沈峭寒的视线,支吾了一下,重新端起蛋糕碟,絮叨:“我还没吃完呢,好饿……”
  沈峭寒从跪姿起身,在床沿坐下,迅速伸手沾了一点奶油,抹在陶筱的鼻尖。
  陶筱举着勺子:……
  果然,大男人煽情什么煽情!
  “呵,要闹是吧?”他眯起眼睛,坏笑着看向沈峭寒,“行,那就闹。”
  说完,他一抬手,把没吃完的半块蛋糕糊在了沈峭寒的脸上。
  沈峭寒:……
  陶筱哈哈笑着凑上前,含住落在沈峭寒嘴角边的蛋糕和奶油,将它们细细吞入口中。
  “甜,”他坏笑着说,“你比蛋糕甜。”
  ……于是两人就这样又打打闹闹地缠到了一起。
  蛋糕被吃掉一半,闹掉一半;香槟也被喝掉一半,玩掉一半;刚换上的被褥又被糟蹋了一番,连浴袍也不能要了。
  最后,陶筱还是不得不大半夜地喊李擎救场。
  李擎黑着一张脸,按照自家不省心的小歌手的要求,找酒店客房服务给他们重新开了一间房。
  得亏这是苏家手底下的酒店,处处有人照拂,不然这俩太子爷明天就得上娱乐头条!
  ……
  窗外天色已经开始渐渐转亮,熹微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将室内微微照亮。
  陶筱和沈峭寒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彼此相拥,似乎终于沉沉睡去。
  良久,一声极低的嗫嚅响起:“沈峭寒……”
  沈峭寒没有睁眼,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他十分准确地寻到陶筱的唇瓣,轻轻亲了一下,发出一声鼻音:“嗯?”
  “我们真的能一直在一起,一辈子么?”
  “能。”
  “那……我们去法兰西结婚吧。”
  “好。”
  “沈峭寒。”
  “嗯。”
  “……爱你。”
  “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撒花花~
  感谢一路陪伴我走到这里的小天使们,一人一个么么啾!
  番外会慢慢更,不要着急哦,笔芯~
.思.兔.网.
第89章 番外丨上
  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亮起,伴随着嗡嗡的震动,一串激昂的音乐乍然鸣响。
  旁边,厚实的被子动了动,露出被头的一缕黑发又向里面缩了缩,把自己裹得更紧。
  然而手机的响声不绝,而且一声比一声更大。
  终于,被子里摸索着伸出一只手,啪地拍在手机上,将它咔嗒按掉。
  停了几分钟,床上的人才懒洋洋翻了个身,眯着眼睛把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掀开。
  他伸手往旁边摸了一把,摸了个空,这才睁开眼睛,扭头朝那边瞥了一眼。
  宽大的双人床上,果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陶筱抱着被子滚到床铺中间,抻着腰,仿佛猫儿一样将身体舒展,然后把一条腿举高,搭在温度早已消失的另半张床上。
  犯了会儿迷瞪,他扭过身体够到手机,开启微信给沈峭寒发信息。
  「这么早就走了?」
  片刻,讯息回来:「八点的飞机,国际航班提前两个小时过海关,常规操作。」
  陶筱翻来覆去把自己扭成各种姿势,总觉得腰上还不是很得劲儿。
  见沈峭寒还没到登机时间,他便赖在床上不起,继续发讯息:「腰好酸,今天早上不想跑步了,嘤。」
  沈峭寒:「乖。昨晚上累,多睡会儿。」
  陶筱:「谁害的啊!」
  沈峭寒:「哦,谁缠着我非要来第二次的?」
  陶筱:「。」
  互相逗了几句没营养却有内涵的话,陶筱终于攒足了力气,把自己从床上用力撕下来,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用凉水洗完脸,他终于清醒了点儿,到楼下健身室做了十五分钟瑜伽。
  健身室的落地玻璃窗外,一只边牧和一只金毛肩并肩趴在窗台上,吐着舌头往屋里看。
  见它们神情平静,没有拿爪子拍玻璃,陶筱就知道,沈峭寒离开之前肯定给他们喂过吃的了。这俩宝贝儿聪明得很,不知道从哪里学会了按门铃,如果沈峭寒早上没给吃的就走了,它俩肯定早早就能闹得陶筱睡不着觉。
  做完运动,陶筱换鞋去院子里跟两只大狗玩了一会儿,这才回屋给自己准备早餐。
  自从三年前,两人去法兰西做了PACS登记之后,陶筱和沈峭寒就一直住在华夏苏省的这栋别墅里,同居至今。
  因为都喜欢清净,再加上两人关系亲密,又……玩得花样比较多,不太想让别人从生活细节里看出什么,所以他们一直没有请保姆。平时做饭打扫,他们都自己随手做了,只有实在忙起来,或者需要大扫除的时候,才会叫各自的助理过来拾掇一下。
  正吃着早餐,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手机萤幕上跳跃着“李奶奶”这个称谓。
  陶筱没立刻搭理,把最后一口煎蛋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又喝了口牛奶,这才点开扩音接听。
  李擎在电话里喘熄颇重,似乎气得不行。
  “你,你昨天晚上和沈峭寒干嘛了?!”他声音挑高,“你真是我祖宗,冬小淘!能不能有一点你现在很火的自觉啊?!竟然敢跟沈大音乐家一起大摇大摆逛商圈,还玩了整整半小时娃娃机!这回不只是照片了,微博直接上了个五分钟的小视讯!”
  说着,他暴躁地强调了一遍:“小视讯!整整五分钟!”
  陶筱慢条斯理擦了擦嘴:“哦。”
  电话另一头陷入沉默,不知道是终于冷静下来,还是被气死了。
  陶筱说:“昨天是我们正式在一起的纪念日嘛,肯定要出去约会的。唔,提醒一下,九月一号我们还有个‘结婚’纪念日,估计……”
  “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