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打个大大的哈欠扔下书包往桌子上一趴开始补眠。
阮荇从他进来开始背单词的脑筋就停止转动了,单词本还立着,一颗心思悄悄摸摸都放了他身上,见状忍不住压低了嗓子小声提醒他:“时樾,离早自习还有不到十五分钟了。”
时樾没懂他的意思,偏过头眼睛睁开一天小缝看他:“啊?”
“今天是英语早自习,曹老师不爱看人在她的课上睡觉,早自习也不行。”
曹老师原名曹静桦,在二中是出了名的凶,脾气爆,而且上课最爱抽人起来回答问题,没人举手就全班挨骂,有人举手起来答错了也要挨骂,然后再发展到全班挨骂。
但凡被她教过的学生没一个提起来不瑟瑟发抖,就算是早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提起她来也忘不掉被“举手还是不举手”这个问题支配的恐惧。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被支配这么一回,时樾之前所在班级英语老师就很温柔,初来乍到,不了解班级行情,只以为阮荇是在督促他认真学习,早课不要睡觉开小差。
“放心,我就眯着休息一会儿,睡不着的。”
阮荇看着他眼睛底下的乌青,十分怀疑他话里的真实度。
时樾也不想多解释,就冲他笑了笑,埋下脑袋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他睡眠质量很差,如果不是十分安静的环境,十分充裕的时间,就算再困也没办法入睡。
教室人多,叽叽喳喳的声音停不下,第一个条件都没办法满足,所以他从来没在教室睡着过,再困也没有。
这真不是他在立flag,是实事求是。
不过今天好像情况有变。
从闭上眼睛开始,时樾就能闻到有一股很淡很淡,若有若无的味道在往鼻子里钻。
细细嗅一下,很像他小时候在奶奶家闻到的那种手工肥皂的味道,熟悉,安心。
是他身上的味道吗?
可是他家的洗衣液明明不是这个味道。
时樾缓慢地转动脑筋思索着,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班上同学渐渐都到齐了,哇啦哇啦的读书声在曹静桦板着一张脸进来时达到顶峰。
阮荇混在一堆卖力朗读的同学中间,时不时用余光扫一眼还趴在桌上舍不得抬头的时樾,拿不准他是睡着了还是没有,以及自己要不要叫他起来。
曹静桦眼尖,很快发现了时樾这条漏网之鱼,没给足阮荇充分纠结的时间,一巴掌狠狠拍在讲桌上。
砰的一声,读书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整齐划一被吓得一个激灵,两眼惊恐地看着她,不知道下一顿臭骂是单体技能还是群攻技能。
阮荇隔空跟曹静桦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在对方视线冷冷落在自己同桌身上时,默默低下脑袋,为时樾默哀。
狂风骤雨在意料之中。
直到被一通口水教育,并且勒令滚出教室在走廊站完这节早自习,时樾都没有回过神来。
不是说好的恐龙早灭绝得只剩化石了么?里面那位会喷火的生物为什么还会存在?
另外……他刚刚时睡着了?!
在吵闹的,全是人的教室睡着了?
好像没有吧。
还是时间太短,到底有没有睡,时樾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抬手捏捏自己压得有点发麻的脸颊,眼睛半睁不睁眺望远方看了一场不存在的日出,觉得有点精神恍惚。
随着自习结束,朗朗读书声渐渐安静下来。
看见曹静桦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了办公室,身心俱疲的时樾才猫回教室重新坐下,揉着绷得厉害的太阳穴,转头悠悠地对阮荇说:“虽然自习前没有能成功接受到上级提示,不过还是多谢提醒,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下回绝对不会翻车。”
还没有习惯他对自己开玩笑,阮荇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什么,只是不等他回答,前排两个女生已经转过身十分热心肠地开始帮他普及曹火龙的光荣事迹了。
见时樾听得津津有味,阮荇将一句不曾出口的“不客气”悄无声息收回,抿嘴笑笑,低头继续看理综试卷分析。
上午第三节 体育课,大课间时教室里被关了一上午的诸位就犹如脱缰的野马很快跑得没剩几个。
阮荇不慌不忙收拾好做了一半的化学练习册准备下楼,抬头发现跟他一样留就没离开的同桌已经再一次趴桌上沉沉入睡。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疲惫的样子,眼睛底下的乌青和眸子里的血丝都明晃晃。说得夸张一点,阮荇都怀疑他是不是几天几夜没合眼,才把自己搞成这个样。
游戏真的有那么好玩吗?
悄悄叹了口气,出去时阮荇没有吵醒他,只是小心翼翼将后桌同学的桌子往后挪了一些,挤出去后又小心翼翼挪回原位,尽量不弄出动静。
时樾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偌大的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这次不用怀疑,他竟然真的睡着了,还做了个简短的梦。
不可思议。
撑着眼皮茫茫然醒了会儿神,感叹完了,才想起这节课是体育课。
扭着脖子坐直,一件校服外套随着他的动作从肩膀上滑落,时樾伸着懒腰顺手捞回来正想塞进抽屉,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一件外套。
这件不是他的。
简单比划一下,这件比他的至少小一个号。袖口也是洁白干净新的一样,完全没有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圆珠笔划痕。
是他那位小同桌的吧?
鬼使神差地,低头在衣服上嗅了嗅,闻到那股飘出来的淡淡的肥皂味时,时樾觉得自己破案了,破了他为什么能罕见地在教室睡着的案。
小同桌很贴心,不仅仅帮他盖好外套,还很细心地留了小纸条在桌面上。
时樾拿起那张黄色便利贴,上面用黑色签字笔留下一行字:体育课帮你请了假,可以多睡一会儿。
跟他连自己有时都不一定看得懂的狂草不同,阮荇的字跟他那个人一样隽秀好看。
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一阵脚步声匆匆从走廊跑过,时樾一转头,就看见周干华拿着瓶矿泉水从后门进来,一边走,一边往嘴里猛灌,看见他在教室,表情带上惊讶:“诶?时樾,这么快就帮化学老师改完作业了?”
时樾脑筋转得快,不费吹灰之力就猜出改作业一说从哪儿来的,嘿嘿一笑,从善如流接道:“是啊,也没多少,对着答案三两下就搞定了。”
“噢。”周干华从桌子底下抱出篮球,特别熟练地在食指上转起来:“那走呗,还有一会儿才下课呢,咱打篮球去?”
时樾不打算辜负小同桌的善意,摆手拒绝他:“就不了,一会儿我还要过去办公室一趟。”
“班主任办公室?”
周干华想起什么,了然地笑起来:“噢噢,我晓得了,你是想说换座位那事儿是吧?你趁这会儿赶紧去,我刚刚路过,看见老班正好就在里面,别迟了人又走了。”
时樾把便签纸折好了,从抽屉最下面抽出一本漫画书夹进去,闻言歪头想了想,摇摇头。
“没,我不换座了,就这样挺好的。”
第4章
放学后,时樾特意绕了一圈去了趟超市,进去后直奔日用品区域,靠着灵敏的嗅觉,不消一会儿便准确找到跟阮荇身上同款香味的肥皂。
价格是整派货架上最便宜的,特别大一块儿,包装也很老旧,几年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跟它十年如一日的价格一样,一成不变。┆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时樾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奶奶用这种肥皂洗衣服,步骤比直接扔进洗衣机要麻烦得多,而且最重要的是需要手洗,得铺开衣服,一遍一遍地抹上去。
他不行,懒是一个,不会也是一个。
寻思一下,正好有穿着红色工作服的阿姨路过,时樾抬手给拦下,举着肥皂客客气气地问他:“阿姨,这个味儿的有没有洗衣液?”
阿姨凑近仔细看了下,点头:“有,不过比这个要贵一点儿。”
“行,那您帮我拿一瓶。”
拎着沉甸甸的洗衣液回到家,正好碰上他爸给他找的生活保姆也在。
说是生活保姆,其实真正需要他做的事情也没多少,只是负责家里各种东西的采购,做做打扫,连做饭都不需要她来,更别说其他的了。
对方在厨房勤勤恳恳帮他将冰箱的东西取出来,换上新采购回来的各种食材,听见动静伸出脑袋看了一眼,笑眯眯跟他打招呼:“小樾,放学了?”
“哎!”时樾一边换鞋一边问她:“张嫂,这回没买羊肉吧?”
“上次你说不喜欢,这回我就不买啦。正好猪肉价也降了些,我给你挑了特别好的五花肉,牛肉也有一些,生的熟的都有,随你想怎么做……”
张嫂从时樾父母离婚开始就过来照顾他了。
那时候时樾还小,是最需要人照顾的年纪,时光耀拼死拼活从前妻白新月手里抢下时樾的抚养权,得手之后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除了偶尔询问一下他的成绩,问问他钱够不够花,其他时候永远都有开不完的会,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时樾很难见到他一面。
一个小孩儿常年独自守着这么大一栋房子,说不害怕是假的,一开始时樾也会在天黑之后躲在沙发上偷偷掉眼泪,会缩在墙角给妈妈打电话,会在张嫂来时拉着他让她留下多陪自己一会儿。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大男生知道掉眼泪丢脸,知道妈妈嫁了别人,有了另一个孩子,知道张嫂也有小孙子要照顾,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他不是宇宙中心,不能让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学会做菜不是偶然,他一个人无聊了,就会想出各种方法打发时间,泡吧打游戏是一个,买书学做饭也是一个,反正都是消磨时间,没有区别的。
张嫂收拾家务能力不错,但做饭确实不咋地,时樾甚至觉得她做的蛋炒饭都不如自己的,当然这话想想就行,不能说出口。
所以,做饭喂饱自己事时樾主动包揽下来,没告诉时光耀,张嫂的工资该是多少,美其名曰不耽误她回去陪小孙子的时间。
家里有小孩的女人对自己小辈都会特别包容和关心,最明显的就是体现在唠叨上,一件小事咕咕哝哝能跟你天南地北扯半天。
难得的是时樾从来没有觉得烦过,乐呵呵地竖起耳朵一边听一边做自己的事情,时不时还要附和一句,证明自己真的有听进去。
“猪肉降价了?降了多少啊?”
“咱们这边一块五,听我几个老姐妹说有别的地方降了两块还多……”
张嫂话匣子开启就合不上,时樾离厨房有点远,只能听见动静,听不见他确切在说什么。
把床单枕套一股脑拆下来扔进洗衣机,倒上千里迢迢驮回来的洗衣液,摁开开关,大功告成。
今晚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
他喜滋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