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剑,用布条死死地缠在手上的剑。
他的身前左右都是同一个帐篷的人,他们有的还活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在敌人的身上留下鲜血淋漓的伤口,保全自己的生命;有的已经死去,被辉人一刀、两刀、乱刀砍死,或是无力地倒在地上,任由自己的新鲜血流尽。
于学谦能够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这些人在死去,这些人还在战斗。在这个生死的战场,什么都无法思考,他眼前只有辉人,剑起剑落,攻向攻击他的那些人。
他们的动作和曾经比划过的侍卫大哥比起来更加狠厉,招招毙命。幸而,大概他还有几分战斗的天赋,在生死存亡之际,本能已经救了他许多次。
等到夜幕降临,鸣金收兵的时候,于学谦已经不知道自己挥剑多少次了。他的手臂已经酸涩,他的脸颊头发衣服都散发着血的味道。
唯一庆幸的是,他房间里挂着的宝剑,确实不负宝剑之名,在他的挥刺之下,没有折断,也没有变钝,反而因为饮血而多了几分戾气。
在系统的呼唤下,于学谦才从杀戮中回过神来。他看着自己周围的尸体,麻木地跟从着指令离开战场。
那一夜,拥挤的帐篷已经变得空了许多,大家都没有多说什么话。于学谦看着自己干净的手掌发了很久的呆。熄灯之后,他又在黑暗中辗转反侧了很久。
顾雨迟也同样难眠。
他感觉到,原来死亡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而鲜血又是那么的刺眼。
“你睡了?”
顾雨迟抿唇,他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响起:“没有。”
于学谦翻了个身,他的手紧紧地抓着盖在身上的被子,心里的声音迟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
“可怕?”顾雨迟仰着头,“为什么这么想?”
于学谦:“我杀人了,我第一次杀人。”“山与氵夕”
顾雨迟能够听见他心里的苦笑,大概是这种黑暗环境中,无声的交流让于学谦很有安全感。他说起他的小时候的将军梦,号令三军,斩尽来敌。凯旋回城的时候,一定是穿着漂亮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
想得还挺美!顾雨迟在心里吐槽了一声,却想起了谢沉。他或许杀过人吧!所以才会喜欢睡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手臂。说起来,他从来没有问过谢沉的梦想是什么。
萤幕上一片黑暗,顾雨迟揉了揉手腕,拿起配备的移动式通讯工具,关上萤幕。冰柜里的酒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顾雨迟给自己倒上一杯,在窗边坐下。
窗户已经撤去了光影的伪装,露出了还没有规划的空荡荡的后院。他抿了一口酒,说道:“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吗?既然已经做好了保护这个国家的准备,那又为什么要为杀人而犹豫呢?”
似乎想起了什么,顾雨迟摇摇头,“这些人上战场早就有了你死我活的准备,你若是在这么犹犹豫豫,说不定明天就轮到你躺在黄沙之上。”
于学谦的声音似乎轻快了许多,说:“也是,本来我这条命就是被你所救,如今若是能够在战场上为李氏再尽一份力,想必不管是父亲还是兄长都会欣慰的。”
于学谦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他说了声“睡了”,就不在与顾雨迟交流。
顾雨迟看着窗外的天空,无星无月,喝完了杯里的酒,也睡了。
睡梦之中,他似乎回到了死亡的那一刻。他穿着西装,意气风发地穿过铺着大理石的酒店大堂,却见眼前一花一亮,浑身剧痛,失去了意识。
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亮。
辉人一击不成,便围城。
每日骚扰不断,军营之中士兵侠士开始心浮气躁起来。奈何,骑马的辉人,来得快,跑得更快。弄得守城的将士烦不胜烦,却无奈打又打不到,防又防不了。
这一段时间,倒成了第一次见血的新兵调整心态的好时间。
于学谦第二天的心态就好了不少。毕竟,除了没有亲手杀过人,于学谦还是见过死人的。高门大院里肮脏的事情可比别的地方多。
这天他正面无表情顶着风,站在城门上。
左边是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动作整齐划一,站姿笔挺;右边是站姿随意的几个江湖侠士,他们正聚在一起探头看着下面,估测着城墙的高度。
于学谦也瞄了一眼,只是这个高度还没有李都的城墙高度高。他站得笔直表情严肃,在这一群江湖侠士中有点格格不入。
不只是他一个人觉得,有其他人也这么觉得。走上城墙巡视的黄老将军也发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年轻人。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短打,脸色有点苍白,眼睛却是明亮锐利的。在他身上,黄老将军似乎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风范。那是寻常江湖侠士所不可能具备的。
“他是何人?”黄老将军低声问身边随行的亲兵。
亲兵略通文字,在战后曾经巡视江湖人的营房,重新登记,对这些人稍微熟悉一些。他辨认一下于学谦的容貌,回答道:“沈谦,李都沈家镇。”
“李都沈家镇?”黄老将军念叨着这几个字,他在边境许久,已经忘记了都城是怎样的风光了。
于学谦看着远处出现的黑点,说道:“辉人来了。”
此时,黄老将军一行人正好走到于学谦左右,闻声向远处看去,正好看见浩浩荡荡的一行辉人。领头的辉人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皮毛,身上的披风猩红如同血色。
黄老将军看了一眼,骂道:“又是这个辉人小儿。”
“辉人小儿”聪明的很,停在弓箭的距离之外。没一会儿就有辉人操着一口别扭的官话开始叫骂,每磕磕巴巴骂完一句,就会有队伍里的其他人高声喊叫喝彩。
守城的士兵见怪不怪,倒是江湖侠士们生气得很,在城墙上嚷嚷着,喊叫着骂回去。
黄老将军看了看左右的士兵,守城的士兵都带着弓箭,可惜这些弓箭威力不足,不可能射到那么远。就在这时,他眼前一亮。
“沈小侠士,这是你的弓?”
自然是我的弓。
于学谦点点头,将弓递给黄老将军。
黄老将军自然不是对这弓感兴趣,他拿在手中掂量一下,又试了试拉弓。惊喜在眼中一闪而过,这把弓制作精良,如果用它说不定……
“小侠士能否射中城下的辉人?”
于学谦估算了一下距离,他抿了抿嘴唇,说道:“我可以试一试。”他学弓箭多年,曾经射过树木鸟兽,却从来没有试过人。这个距离的话……
“好!”黄老将军笑了,示意亲兵将箭筒递给他,“那便让你试一试。”
接过弓与箭,于学谦有些激动,他的手心微微冒汗。
【你可以的。】顾雨迟鼓励道,他可不是没有依据,事实上,根据萤幕上的模拟,以及面板上的宿主资讯,还是有很大成功机率的。
【深呼吸,放松。】
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于学谦一边看着目标,一边在城墙上寻找一个最合适的位置。
他停下来了,挽弓撘箭。
第17章 将军弃我后(五)
箭飞出。
在空中快速地划过。
中!
辉人紧张地看着胸口冒出血花的头领,得意洋洋的辉人头领从马上摔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不仅辉人没有反应过来,城墙上的将士们也没有反应过来。
于学谦放下了弓,舒了一口气。他已经许久不用弓箭了,前些日子也不过是借着弓箭打鸟果腹,今天还是他第一次用弓箭杀人。
“好箭法!”
黄老将军抚掌大笑道,看着乱成一团的辉人队伍,说道:“传令,开城门,追击辉人。”
城墙上的士兵侠士有的羡慕,有的欣喜,还有的拍了拍于学谦的肩膀说道:“你这小子还留着这一手啊。”
【恭喜。】
“谢谢。”于学谦回了句,将弓拿在手中。“你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思.兔.在.线.阅.读.
【你是我的宿主,我自然得了解你。】
“那你是怎么了解我的?”于学谦没有下城墙,他挽弓撘箭,继续瞄准着城下的敌人。
【专心。】
“咻。”又一箭飞出,在辉人的胸口上染出一片血红。
顾雨迟不再说话,宿主面板上早已经将于学谦的资料显示得明明白白,“弓箭八级”明晃晃地挂着。
“弓箭八级”是什么概念?
至少是百发百中,百步穿杨。几乎就是古代人依靠勤奋练习和天赋能够达到比较高的水平了。
在弄明白“快穿”是什么之后,顾雨迟差不多可以猜出选择于学谦成为他的宿主的理由,抛开初见时于学谦瘦弱苍白的模样,于学谦确实又让人嫉妒的资本。
好家世,美满的家庭,学富五车,工于书画,武艺平平,但这一手箭术确实是出乎意料。勤学好吃苦,除了意志不够坚定,容易为情爱所扰之外,一切可以说是完美。
可偏偏栽在“情”上面。
顾雨迟摇摇头,实在不能够理解。
这一战,于学谦一箭成名!
而后,于学谦又被黄老将军带在身边,精心培养。
这时候,黄老将军才发现,于学谦不仅箭术奇佳,而且熟读兵法。这用兵之法也眼熟得很,好几招都是他们这群在东越战场拼杀过的将士爱用的。
忍不住暗自思量,莫不是这个小公子是哪家老伙计的宝贝孙子,来到这军中历练的?
可战事紧急,不容黄老将军想太多。
于学谦并没有在利安城呆多久。这一战之后,利安城的危机没过多久就解除了。于学谦便跟在黄老将军身边支援永安。
永安城中,他遇到了一个熟人。
说是熟人也不是熟人,只不过是有几面之缘。
于学谦皱了皱眉头,低下头,躲开二皇子看过来的视线。
于爹爹虽然身居高位,但他只忠于皇上,不插手太子之位。
别人不清楚,他们于家兄弟怎么可能不知道,爹爹感念当年皇上救他于困苦之中的情谊,一直尽心尽力,不敢有半日懈怠。
爹爹时常教导他们忠君爱民,又警告他们切莫贪从龙之功。因而,于家没有和哪个皇子太过亲近。对于二皇子,他也是在宫里的宴会上远远地看过几回。
于学谦不想凑近二皇子,奈何黄老将军对这个“不是来捣乱”的监军二皇子很有好感,想着年轻人应该多多亲近,便特意提了于学谦的名字。
这会,“神箭手沈谦”不仅仅只有将军们知道他的名字,连二皇子也知道了。
二皇子看着眼前这个“沈谦”有点眼熟的样子,好半晌才从脑海里翻出一个翩翩如玉的“如玉公子”的身影。
谁人能够想到,翩翩如玉的小公子在他的眼前已经成为了一个身负长弓、英姿飒爽的小士兵。
二皇子没有想到,就是于学谦自己也没有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