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渊走过去捧起顾炀,小声说:“你醒了?”
顾炀点点头,指了指楼下:“不用管他们吗?”
樊渊没说话,只是揉了揉顾炀的小脑袋,顾炀睡觉不老实,一头黑发睡的乱七八糟,樊渊用指尖给他一点点的捋顺,结果一松手,头发又重新翘了起来。
两个人站在楼梯拐角刚要继续上楼,就听到楼下传来樊父樊母的谈话声。
樊父扔了公文包,坐在沙发上,深吸几口气,语气有些不耐: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个死样子!我自知当初我有错,可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他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这些年,我们面对他一直小心翼翼的,他倒好,一点对长辈的尊敬都没有!到底他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
樊母也叹了口气,坐在了樊父旁边,苦口婆心的劝诫:
“樊渊当时受了很多苦,如果不是你当初鬼迷心窍延缓了救援,他也不会……如果不是我们当初赶到现场时,我被吓到不断后退、远离他,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他是我生的,到底是我儿子,可我当时实在是控制不住……太可怕了……我总是梦到他拿着那些鲜血淋淋的眼珠子质问我为什么不救他……我也不想啊……”
樊母说着哽咽起来,樊父立刻把樊母抱进怀里安慰。
“说到底,是我们对不起他……”
樊父将手放在樊母的小腹上:“你怀孕这件事……我们不告诉他吗?”
樊母哽咽许久,还是说:“再等等吧……我怕他接受不了,我们再生一个孩子,他会不会觉得我们真的不打算再要他了……”
樊渊捧着顾炀站在楼梯拐角,听完了樊父樊母的谈话,全程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看着手心里的小顾炀,时不时帮小顾炀捋捋头发,或者是揉揉小顾炀的后背。
顾炀看着樊渊清冷的面庞,突然从他的手掌心里站起来,拽了拽樊渊的袖口,要樊渊看他。
樊父安慰着樊母,等樊母心情平静下来,两个人并没有多待,互相扶着离开了。
大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传了过来,然而樊渊和顾炀谁都没有在意。
顾炀正把两只小手捧在脸颊旁边,手指分开不停的晃动,冲樊渊笑得特别可爱。
“樊渊你看,我给你变个花出来!你看我好不好看?”
顾炀变完花,又把两只小手举高过头顶,比了个大大的心。
“我再给你变个心出来!”
樊渊低头用鼻尖轻轻碰了下顾炀的额头:
“好看。”
两个人重新下楼,樊渊把顾炀放在餐桌边,将已经变凉的早餐重新加热,这才坐在桌边和顾炀一起吃早餐。
顾炀自从变小后,食量也很小,吃饭一直是由樊渊来喂,自然餐桌上只有一人份的餐具和食物。
樊渊看着顾炀捧着一小块吐司吃得脸颊鼓起来的模样,神情渐渐温和下来。
“下午来领养三只小狗的人会过来,接它们离开。”
顾炀听到了,立刻放下手里的吐司,看向角落里挤在一起睡得傻乎乎的三只小奶狗,还是有点舍不得。
樊渊见顾炀吃完了,抽出纸巾给顾炀擦嘴。
顾炀仰高脑袋,噘着嘴乖乖的让樊渊擦。
“如果你喜欢,等毕业有时间再养也不迟。”樊渊突然说。
顾炀眼睛一亮,使劲点头。
他抬头,看着樊渊与平时没什么不同的神情,有些怔愣。
樊渊的一双黑眸里似乎多了些其他什么东西,又似乎没有。
樊父樊母的到来,樊母的怀孕,到底还是对樊渊造成了影响。
哪怕他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区别,可顾炀知道,樊渊并不开心。
吃过早饭,樊渊打算去书房学习,却对顾炀说他可以再去睡一会儿,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压着顾炀一起去学习。
可顾炀却不愿意,吵着要陪着樊渊,樊渊只能带着他一起。
一上午,顾炀一直安安静静的陪在樊渊身边,不多话,也不淘气,只是安静的陪着。
吃过午饭后,来领养三只小奶狗的人来了。
樊渊开启大门的锁,两名女孩子手牵着手走了进来。
顾炀藏在樊渊的脖颈间,看着慢慢走进来的两名女孩。
这两名女孩大约二十来岁,一个眼神空洞,似乎患有眼盲,另一个看起来倒是正常许多。
一进门来,看起来正常的女孩只是对着樊渊笑,手紧紧握着身边眼盲女孩的手,许久都不说话。
眼盲的女孩在另一名女孩的指引下,对着樊渊的方向先开了口:“你好,我们是来接三只小狗回家的,这是我妹妹,她不能说话,不好意思。”
女孩话落,顾炀愣了一下,这两名紧紧牵着手的女孩,居然一个是眼盲,一个是哑巴。
樊渊把三只小奶狗带到两名女孩面前,不会说话的女孩立刻抱起来一只,小心翼翼的递到眼盲女孩的怀里。
眼盲女孩抱着怀里肉乎乎的小奶狗,笑得很开心。
“请你们放心,我们虽然情况有点特殊,但并不缺钱,也不缺时间,一定能照顾好这三只小家伙。”
两名女孩没有多待,抱着三只小奶狗很快就离开了。
等两名女孩离开后,顾炀才从樊渊的颈窝里钻出来。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都有点沉默。
樊渊先站起来,顾炀以为樊渊又要去书房,没想到樊渊却是带着顾炀回到了卧室里,带着他躺回到床上。
窗外是冬日里并不刺眼的阳光,两个人共同躺在床上,顾炀紧紧贴着樊渊的颈窝,也没问樊渊要做什么。
樊渊抬手轻轻抚摸顾炀的后背:
“陪我睡一会儿吧。”
顾炀贴着樊渊的颈窝点点头,两个人一起闭上眼睛。
日头渐渐沉下,屋内的光线越来越黯淡。
顾炀不知不觉间睡熟了,等他再睁开眼睛,屋内只剩一点昏黄的光线,此时正值黄昏。
樊渊并不在床上,而是站在窗边,靠着一边的墙,看着窗外。
顾炀坐起来,看着樊渊的背影。
十八岁的樊渊脊背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雏形,黄昏的光晕似乎在樊渊的周身打下了一层阴影。
看着樊渊的背影,那些顾炀曾在《凡渊》一书看到过的,关于樊渊遭遇绑架时的经历,再一次,一遍又一遍的在顾炀的脑海中浮现、回圈。
顾炀站起来,慢慢走到床边,伸出双手,却够不到樊渊。
如今的他实在是太小了,这么小的身形、这么短的手臂,他想抱抱樊渊,却又无能为力。
顾炀的眼眸里映着樊渊的身影,映着黄昏的光晕,心里开始烦躁、鼓动。
他想抱抱樊渊,他等不了!他想去拥抱樊渊,就是现在!
无数的绿色光芒从小小的顾炀身上逸散开来,荧绿的光点在空中慢慢扩散,飘到了樊渊的眼前。
顾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刻伸手摘下脖子上的颈链,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
樊渊看着飘过眼前的绿色光点,视线从窗外的花收回,看向了窗户的玻璃,玻璃上倒映出身后顾炀的身影。
此时的顾炀正被绿光一点点的包裹,绿光不断叠加、颜色渐浓,并且光团正在逐渐扩大。
长满卧室的花茎开始躁动起来,顺着墙边不断蔓延出来,慢慢的攀爬,向着靠在窗边的樊渊伸出枝蔓。
几根花茎一点点的攀爬上樊渊的脚踝,顺着脚踝慢慢往上缠绕、生长。
樊渊感受到缠绕在身上的花茎,却仍旧靠在那里,并没有动。
他看着面前的玻璃,玻璃里倒映着包裹在绿光里的顾炀模糊不清的身影。
那模糊的身影正渐渐向樊渊靠近。
突然,一只过于白皙、微凉的手从樊渊的身后伸过来,捂住了樊渊的眼睛。
与此同时,柔软的身体贴上了樊渊的后背。
屋内的绿光渐渐褪去,露出了顾炀突然变大的身影。
他面板比之前还要白皙,一头黑发微微长长了一点,披散在肩颈边,黑色的瞳仁彻底变成了绿色。∮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顾炀一手捂着樊渊的眼睛,一手伸到前面,紧紧搂着樊渊的腰。
“樊渊,有我陪着你。”
樊渊被顾炀盖住了眼睛,身后被顾炀紧紧的贴住,绿色的花茎依旧在不断蔓延,将两个人从脚踝开始一起缠绕、捆绑在了一起。
顾炀将额头抵在樊渊的后颈,只是安静的抱着樊渊。
樊渊突然抬起手,抚上了顾炀捂着他眼睛的手,想要拿下来。
顾炀的手微微颤唞,依旧固执的捂着樊渊的眼睛,不肯拿下来。
他从樊渊的颈窝抬头,看着玻璃中倒映出来的身影,看着他自己绿色的眼睛和过于白皙的面板。
“樊渊,现在不要看我。”
樊渊听了,动作只是停顿一刻,仍旧握着顾炀的手从眼睛上拿了下来。
两个人在窗户的玻璃里对视,顾炀先一步躲开了视线。
樊渊握着顾炀的手转身,顾炀低下头,身体有些抖。
微长的黑发垂下来挡住了顾炀的眼睛,樊渊伸手抬起顾炀的下巴,仔细看顾炀翠绿的眼睛和周身异常白皙的面板。
“为什么不让我看?”樊渊问。
顾炀同样翠绿的眼睫颤了下,轻声说:
“我现在并不好看。”
樊渊慢慢低头,黑眸与顾炀翠绿的眼眸对视。
“顾炀,你很好看,无论什么模样,一直都很好看。”
话落,樊渊的视线从顾炀的眼眸慢慢下移,落到了顾炀微张的唇。
在过于苍白的面板对比下,顾炀的唇更显殷红。
看着顾炀微张的唇,樊渊慢慢低下头去。
两个人呼吸交缠,距离无限拉近。
顾炀的心脏跳动的越来越快,那些缠在樊渊身上的花茎像是不受控制般,慢慢从樊渊的后背爬上了樊渊的颈窝,枝头轻轻搭在樊渊的脖颈边,不自觉的蹭了蹭,将顾炀的内心表露无疑。
在樊渊的不断靠近下,顾炀不自觉的抬起双手,揽住了樊渊的脖颈。
“樊渊,我……”
话落,顾炀突然浑身一软,闭紧双眼向后倒去。
樊渊伸手接住顾炀,谁知手臂刚揽住顾炀的腰,顾炀就“嘭”的一声重新变回了小小一只,掉在了樊渊的掌心里。
卧室内不断蔓延的花茎在此刻停了下来,从樊渊身上慢慢撤离。
樊渊看着手心里重新变小的顾炀,白白嫩嫩的一小只躺在手心,身上的小衣服早就在刚刚变大的时候被撑破了。
屋内的光线彻底消失,天黑了下来。
黑暗中,樊渊低下头,到底只是轻轻吻了一下顾炀的小脑袋。
顾炀这一下突然变大,所花费的力气并不比让院子里瞬间开满鲜花来得少。
半夜,顾炀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身边是樊渊平稳的呼吸,顾炀抬手捂着自己的脸,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