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怎么?”
江天:“‘薅羊毛’将军把我家折腾的够呛,现在没有现钱,还要同我大哥张嘴要。”他又想了想,摆摆手,“算了算了,不要了。”
正说着,门边一动,进来的人跟小奴禀告的声音同时进行,“有客人说同少爷约好了,现下正往里……已经进来了。”
骆深撑着栏杆转头一看,薅将军本人已经站在了身后。
韩将宗走上前去,站稳脚步往下一望,声音低沉透着深夜寒凉气息:“三层楼,一百多雅间,就属这里视野最好。”
他自夜色中而来,仿佛身上披着浓重的幕布,暗沉沉的夹杂著白霜气。
骆深扫了桌子一眼,酒水都已经见底,小菜干果却还满当着。
小奴去提酒水来添,骆深看着韩将宗说:“实在不好意思,各大钱庄已经被江家掏空了,一时间凑不出太多现银来,韩将军可急着要吗?”
江天:“……”
江天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差点以为刚刚在跟自己聊天的人不是他。
韩将宗道:“说好下午去找我,怎么没去?”
骆深一顿,不知是没料到他会追来问,还是在想理由。
“因为没凑出来现银,无言面对将军。”骆深诚恳道。
韩将宗:“凑不出现银来,却有时间在这里消磨时间。”
骆深张了张嘴,门帘一动,小奴捧着托盘弯着腰走了进来。
那托盘上头盖着红布绸缎,迎风轻轻飘扬,行至骆深身边,小奴伸手扯下红布绸,露出里头慢慢一匣子的碎银珠宝首饰。
“少爷,要打赏舞姬的银子准备好了。”
那上头少说有个近百两,更有几样有市无价的朱钗。
骆深没有动。
韩将宗瞟了一眼那璀璨珠宝,风度翩翩赞道:“二位少爷果真敞亮。”
江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刚要张嘴,韩将宗眼皮也不抬的道:“江家嘴里说着没钱,子孙辈还有人在这里为了舞女一掷千金,倒叫我不得不怀疑一下江太守说话的真实性了。”
江天没料到话锋会朝自己而来,悚然惊了一下。
“没有啊!”他立刻解释:“我明确说了没有钱不要舞女了啊,骆少和门边的小奴都听见了,可以为我作证的啊!”
骆深余光扫到他眼巴巴的求救视线,只好点了点头。
银子是小,江天特别怕连累江家的官途,指了指那盘子珠宝,又道:“这是骆少要打赏舞姬的,同我也没有关系啊!”
骆深:“……”
韩将宗眉梢一挑,慢条斯理看向骆深。
骆深怀疑他是特地来找茬的。
“多少没太大关系,反正最后都会完璧归赵。”他解释了一句,然后伸手一拉椅子,恭恭敬敬作了个请的手势:“将军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一起看看节目。”
韩将宗从善如流坐下,这间便只剩下一把椅子了,江天主动道:“夜深了,我爷爷时常教导我要早回家,说家中再穷困也比外头好一些……”
骆深听着他扯淡。
江天认真的说:“我每日寅时起床,巳时入睡,今日兴起过了睡觉的时辰,早该回家了,二位继续欣赏节目……在下先行告退,告辞。”
骆深还看了他一眼,韩将宗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江天在后头悄悄戳了戳骆深的胳膊,手指尖一抬,指了指门外。
骆深一点头,示意他自便。
江天陪着哭一样的笑,飞快的跑了。
小奴端着托盘候在一边,骆深拢起红布四角攥在掌中,将物件满满当当的提到了桌子上,一松手,便是“哗啦”一声清脆响,几块碎银极没有眼力劲儿的滚到了韩将宗手边。
骆深:“韩将军有喜欢的吗?”
“要送给我吗?”韩将宗问。
骆深略微含着下颌,微微笑了笑。
韩将宗扫了一眼,“都是女儿家的玩意儿,我带在身上行军打仗多有不便,若是一个不小心掉出来,岂不是让敌人笑掉大牙。”
因为打赏舞姬的,除开正儿八经的银子不提,其余首饰多是发钗和耳环项链一类的居多,均是朱红点翠的精致样式。
透着一股子勾栏轻佻、儿女情长的味道。
骆深风度翩翩站着,闻言伸手一扯,拽下自己腰间香囊,放在桌上往韩将宗跟前一推,“这总不是女儿家的东西,韩将军可看得上吗?”
这香囊双暗线作底,交织着金线埋在其中,一面绣着盛开的白雪塔,另一面则绣着一对儿鸳鸯。
鸳鸯绣线大半重色,若不细看,只能看到繁杂纹路,图案并不太明显。
韩将宗看了一眼跟前波光如湖面微漾的香囊,伸手勾在手中又打量了一眼,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我粗人一个,不大懂得欣赏,或许糟蹋了骆少爷的心意了。”他道。
骆深:“将军也说了,是心意,东西倒是其次,心意到了就好。”
说罢他眨了眨眼,天生会勾人的桃花眼由宽变窄,然后恢复原状,唯有眼底的桃色在酒意的薰染下变得愈发明显了。
有一种说不清的性感和挑衅的感觉。
韩将宗面色沉稳的将香囊踹起来放好,也不客气:“那我就收下了。”
骆深露出一线皓齿一笑,“先失陪一下。”
他站起身,提起桌上东西走到栏侧,将手伸出纱帐,下一刻,手一松,待到那清脆响声落地,伸出的手上便只剩下一块红绸。
外头立刻响起一片鼎沸人声。
骆深收回手,随意将那红布搁在桌上,拿起叠放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指。
仍旧是纤长白皙,指节细长的葱白模样。
擦完了他扔了那手帕,取两个新酒杯倒满酒,却不急着喝。
韩将宗沉默坐着,高大健硕的身板如山一般稳重结实。
骆深往后一动,倚在了美人靠上,身后便是轻纱叠嶂不停荡漾。
他轻轻笑了笑,眉宇之间眸光微漾,“将军不知道,洛阳城出了名的规矩,香囊只能送给心上人,若是对方接了,就算私定终身了。”
“是吗?”韩将宗稳如泰山,反问了一句:“那这香囊是谁送给你的?”
骆深垂眸笑了笑,答道:“是特地准备好,留作将来送人的。”
隐蔽的空间和朦胧的观感,还有外头不断传来的声响,都刺激的人的神经,韩将宗想到了前一夜的骆深。
漂亮、懒倦,冷艳而迷人。
太危险了。
骆深举起酒来,“我敬将军。”
他率先喝下半口,唇上染酒,眼中更添了一分醉意。
韩将宗一抬手,整杯灌了下去。
骆深为二人斟满酒,似笑非笑的盯着他,轻轻道:“将军深夜而来,就是为了特地、来问问我,下午为什么没去找将军吗?”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明天有点事情不能更新,周四补上OvO
第15章
韩将宗笔直剑眉微扬。
骆深坦然坐着,任由他看。
这个人深知自己的特点,缓慢的、不断的、不露痕迹的引诱着别人躁动的心。
韩将宗双眼如勾盯着他,里头有些许多不可明说的话,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沉甸甸道:“常年风餐露宿,日子过的艰苦,多来看看纸醉金迷、红灯酒绿,等着将来解甲归田,有个盼头。”
“将军预备什么时候解甲归田?”骆深问。
“等到了岁数告老游山,或者等边疆安稳下来。”
骆深抿着唇看着他,韩将宗瞟了一眼他的目光,眼中深色一闪而过,又道:“若是人间值得,早些也可以。”
这次换成了骆深沉默。㊣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少倾他挑唇一笑,拨出一口气来,瘦挺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下去。
“将军,能否冒昧打听下还差多少军饷?”同刚刚的暧昧截然不同,骆深收了些笑,正经的问。
韩将宗马上要开始‘诱人大法’,落深却一反常态,将气氛弄的干净而正经,于是他也不好继续暧昧。
“钱当然是越多越好。”他道。
“那就是够了。”骆深点了点头道。
韩将宗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默认了。
骆深给他倒满酒,端起自己这杯来往上一举,韩将宗从善如流喝了。
他转过脸,往楼下方向一抬,问道:“每天晚上都来这里吗?”
纤长参差的眼睫挡住眼中神色,骆深缓缓咽下口中酒,点了点头。
“身体受得了吗?”韩将宗朝那酒抬了抬下颌。
“受不了。”骆深如实答。
受不了还来,深夜醉酒,显然这要么是不在乎身体,要么就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这里进账不少吧。”韩将宗直言道。
他连军饷都和盘托出,骆深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一日进项,是其他的铺子加起来的总和。”
韩将宗心中感叹这些富二代的奢靡,“啧啧”两声,“你们这些有钱人,整晚酒池肉林,真是奢侈、腐败,都该拉去看看战场上的遍地尸骸。”
骆深腰身不自觉坐直了些,紧紧盯着前方。
这毕竟不是战场,而是百年从未出过战事的和平古城,眼前人也不是自己的属下,而是刚刚支援了十万两军饷的三军‘恩人’,韩将宗思及此,更加深觉日子过的酸楚。
“既来之,则安之。”骆深清凉带哑的声音响起,试探着道:“将军不如看看节目吧。”
韩将宗顺着他话看向场中,舞姬同水蛇腰一般缠绵的嗓音刚好开始轻哼浅唱。
骆深将桌上一盘盖着翡翠盖子的窑玉碗掀开,往韩将宗那边一推,比了个请自便的手势。
韩将宗还以为是什么零食小吃,余光一瞟,竟然是满满一碗饱满圆润的金瓜子。
骆深:“一掷千金的感觉,将军试试吗?”
韩将宗收回视线,“扔下去又回了你的腰包,干过手瘾吗?”
骆深偏过头笑了笑,莹白牙齿露出来了一半。
不知是觉得他有趣,还是笑话他爱钱。
骆深笑完了,清了清嗓子,倒了半盏茶水有些烫入不得口,于是端起温酒来润了润嗓子。
“自己的场如果自己不捧,那别人便也不捧。”他笑着说,然后抓起一把金瓜子来,随手扔了下去。
几乎是瞬间,外头便想起了欢呼口哨声,并好几个雅间都跟着扔了些赏银。
骆深示意韩将宗看,韩将宗早已看到了,嘴角微微一动,隐约是笑了笑。
他这人,长得结实,气势也厚重,就连笑起来也有着沉甸甸的分量感。
骆深转开视线,指了指下面那舞姬,“这个,将军喜欢这种的吗?”
韩将宗说:“胸挺大。”
骆深眼中一动,韩将宗继续慢吞吞的说:“腰也细。”
“将军喜欢胸大腰细的?”骆深问。
韩将宗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