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
程翊假装没看到,伸手从女老师手里接过钥匙,面带疑惑地确认了一遍:“旧楼?”
女老师看着他俩的表情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你们小男孩也相信那种校园传说啊。”
程翊局促地挠了挠脑袋,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来:“主要这不是前几天死人了吗,怪瘆人的……”
女老师轻声叹了口气,轻轻浅浅的气音听上去有些缥缈,像是落不了地似得。
她摸了摸自己脖颈上系着的碎花丝巾,用一种十足惋惜地口吻跟他们解释道:“那个女孩儿有先天性心脏病,可能晚上一个人在楼里害怕吧,心脏病突发……唉。”
紧闭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时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那股令人难以忍受的霉尘味随着拉开的大门扑了出来。
程翊倍感不适地揉了揉鼻子,抬腿走进去。一同过来的时辙站在门口,似乎迟疑了一下,这才走了过来。
靠近侧门左手边的第一间教室门牌上标注着[仓库1],程翊一边把钥匙插进门上老旧的十字锁孔,一边漫不经心地跟旁边的时辙搭话:“哎,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以前有两个小孩儿一块儿出去玩,遇到一个提着很多东西的女人,女人问他们:小朋友,姐姐提不动了,你们可不可以帮姐姐把东西拿回家呀?小孩儿看女人弱不禁风地样子,就说好啊。然后小孩就跟着女人回家了,到了家门口,女人把门一开启——”
大概是多年没有使用的缘故,门锁内部不知是生锈还是落了尘,程翊尝试着拧了两下,竟然没拧动,他不耐烦地在门上踢了一脚:“什么破门。”
一路装聋作哑的时辙竟然突然开口问他:“然后。”
程翊十分稀奇地往他脸上扫了一眼。
时辙那副一贯冷淡的脸上分明没有露出丝毫感兴趣的意思,程翊用了些力气继续握着钥匙拧了两下,一边接着道:“门里吊着一个女人,上吊用的红布和小孩儿身旁站着的女人脖子上系的丝巾一模一样。”
时辙的后背蓦地一凉,脸色陡变。
“你觉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程翊扭过头看着他,时辙的表情有些僵硬——
三十九度的天气里,脖子上竟还系了一条丝巾的女人。
“你说我们开启门以后,”程翊看着他的眼睛里渐染进几分惊骇,声音似乎也因极力压制的恐惧而颤唞起来,“会不会看到……那个老师挂在……”
面前的门锁突然响起“咔嗒”一声。
时辙的心跳顿时跟着这一声轻响漏下一拍。接着,那颗停了一拍的心脏在胸腔下再度活跃起来,疯狂而失控地剧烈跳动着。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推开的一条门缝。
仓库里大概是没有窗户,狭窄的门缝中一丝光也透不出,一片浓郁至极的漆黑似乎要将人吞噬进未知的恐怖中去。
程翊忽地抬手按上时辙的后背,一把将他推进门里。
时辙措不及防被他推了一把,脚下一个踉跄,身体朝漆黑的屋里跌进。进门时肩膀撞上了一片柔软弹绵的东西,他借着身后门外的一点昏暗的光线,眯起眼睛看向面前模糊的轮廓。
是……一个人。
一个身体诡异地僵直着,一动不动地站在他的面前的人。
他的呼吸陡然粗重,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已经下意识后退一步。膝弯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身体失去重心时他抬起手下意识往半空中抓了一把——
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紧紧握住了他,使力将他的身体带正。
“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吗?”
头顶的灯突然亮了起来,仓库像是不久前才有打扫过,堆在仓库里的乐器应该也都提前被擦拭过,看起来都很新。只有门边立着的那个布艺半身服装模特架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到处勾着乱七八糟的线头,发黄的棉絮也从模特架的腰侧开线的针脚处挤出来,半挂不挂地垂着。
程翊正一只手拉着他,另一只手按在门边的开关上,一双眼尾微垂的圆杏眼中带着晶亮的笑意与恶作剧成功的得意。
时辙一向波澜不惊的眼底难得染进了一点近乎恼火的色彩,恼羞成怒似地狠狠一把甩开他的手。
程翊按住自己憋笑憋得隐约开始有点绞痛的肚子,忍不住狂笑起来:“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鬼话哈哈哈哈哈哈……”
第13章
学校的礼堂在一进校门正前方一百米左右的地方,是学校最显眼,同时也是建校时期唯一还在保留使用的建筑。
礼堂是有些过时的中式建筑风格,悬山式的两坡顶上铺着沥青色的仿古瓦片,门厅外立着四根漆红烫金的粗柱,不难看出建校时的负责人有多想强行营造出一种仿佛这是什么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百年老校的假象。
礼堂内部十分宽敞,由于下面的座位上空无一人,显得偌大的礼堂空旷得很。
程翊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却从一进来开始就却莫名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的目光在一览无余的礼堂里来回环视了几遍,扫出花来了,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大概是所有学校的礼堂基本都千篇一律,半人高的舞台上铺着老式的暗红色木地板,舞台两侧系着金丝绒面料的红色帷幔,顶上一排垂着的半圆幔边坠着金黄色的流苏穗子,背景布上贴着一排花体字:永宁中学第十届文化艺术节。
“真土。”程翊评价道。
他把搬来的古筝随手放在校领导席位前的桌子上,双手撑住舞台边缘,轻松一跃便跳了上去,转过头看向正抱着古筝架慢吞吞地进门的时辙,扬了扬下巴臭屁道:“哎,哥给你弹首曲子。”
时辙抬眸淡淡地往他身上扫了一眼,拖着笨重的古筝架往舞台侧面走。
程翊挺直了腰杆,正襟端坐在舞台上的三角钢琴前,抬手在琴键上随意划了一遍音阶试了试音,清了清嗓子,提前为自己挽尊:“很久没弹了,弹得不好,见谅哈。”
时辙也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把古筝架搬到古典乐器存放处。
程翊揉了揉鼻子,轻抬起双臂,有模有样地将微握的双手搭在琴键上,手指自信而有力地落了下来——
由于用力过重而显得有些沉闷的钢琴音色在空旷的礼堂里荡起回响,不稳的音色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暴露无遗。
时辙正往地上放琴架的动作一顿,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往舞台上看了一眼。
刚才还自信满满的人这会儿正弓着背蜷在钢琴前,极度不协调的双手磕磕绊绊地按动着琴键,与美妙完全搭不上半点边的琴声随着他崩豆子似地排着队一个个往外崩,嘴里还一边嘟囔着:“domi fa……soso……fa mi…… ”
似乎是弹错了一个音,程翊皱着眉头停了下来,不服输似的重新弹了一遍这一小节,结果到最后一个音的时候又错了。
他恼火地嘀咕了句什么,从口型来看应该是:“靠。”
时辙牵动着嘴角微微扬了起来,还没等笑意在唇角荡开,抿着的唇又将那道几不可见的弧度拉展了。
他收回了目光,恢复回了那副一贯冷淡的表情,起身走过去拿起程翊刚刚随手放在桌上的古筝。
程翊正好将魔音般的一小段《洋娃娃与小熊跳舞》弹完,起身对台下的空座位鞠了一躬,端着一副优雅又做作的形态,微笑着问时辙:“评委老师可以对我这段精彩的演绎进行点评了。”
时辙把古筝放在古筝架上,微垂着眸子,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难听。”
“操,你也太直白了吧?”程翊笑了起来,端着的肩膀塌回了一个自然的弧度,他从舞台上跳下来,朝时辙走过来,“我这不是很久没弹……咳,从三年级就没弹过了,能把谱子记住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吧?”
时辙把琴放好,转过身从他身侧擦过,朝门外走。
程翊跟上来,扭头看着他,好奇道:“话说你是可以和人正常交流的对吧?那为什么在班里总不说话啊?”〓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时辙快步与他拉开距离,径直往前走,明显没有想跟他聊天的意思。
程翊冲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双手插进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回到老楼的时候,刚才的女老师正和德育处那位严厉的刘处长站在侧门外的阴凉地儿聊天。
她把散落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笑得含蓄:“谢谢啊刘老师,要不是您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搬过去呢。”
刘处长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根教棍:“你们就是脾气太软了,这群小兔崽子欠收拾的很……”
女老师看到走过来的时辙和程翊,笑笑道:“辛苦了,刘老师又帮忙叫了些学生过来,估计这一趟就能搬完了。”
时辙淡淡地点了下头,脚下的步子没停,从两人身边走过去,进了老楼。
程翊抬手遮在眼前,冲她乐了一下:“不给买瓶水吗老师,这天也太热了!”
女老师朝屋里指了指:“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在屋里呢,渴了自己拿。”
进门的时候正好撞上几个人抱着乐器从侧门出来,来的都不是生脸,下课的时候经常能看见这几个班的人凑在一堆儿,都是高三各班上的刺儿头,王旭召也算是固定成员之一。
估计是都被德育处处长抓出来的——反正坐在教室里也不学习,还不如出来干活。
最先出来的男生个儿挺高,理着冒青茬的寸头,怀里抱着一台红色的手风琴,看到门口的程翊时,玩味的勾起了嘴角:“是你啊?”
程翊侧了侧身把门口让开。
他被晒得口干舌燥,只想赶紧进屋里喝口水,奈何面前这人却堵在门口不动了,于是便不耐烦地问:“我认识你吗?”
男生挑眉睨着他,哼笑道:“还挺拽。”
程翊又耐心地等了两秒,见他还是站在门口不动,索性撞着他的肩膀挤了进去。
男生被他撞的侧了一下|身,眉宇间染进了一抹不悦,皱着眉朝他的背影暼了一眼,倒是也没说什么,在德育处长的再三催促下抱着手风琴走了。
程翊进到存放乐器的仓库,果不其然,一眼看到了那个刚刚在教室里口口声声说着“傻子才来当苦力”的王旭召。
屋里基本上已经空了,只剩下王旭召身后那个架子鼓。
程翊一看就笑了。
看这个王旭召在班里拿着一副呼风唤雨的威风劲儿,还当他是多牛逼一个人物呢,结果也是跟在人家屁股后头打杂的小喽啰——不然也不会被留在最后干搬架子鼓这种麻烦又累人的活儿。
但显然眼下马上就要有人替他做了。
王旭召用脚尖踢了踢旁边的架子鼓支架底座,扬着下巴看向时辙:“喂,来把这个搬走。”
程翊没多管闲事,走到墙边,从地上的纸箱里拎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