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乔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意识世界里,遮蔽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并没听到这句话。
此刻他眼睛里也看不到范伦丁那张憔悴又威胁性十足的脸,所有的感官知觉全都聚集在自己那条初生的思维索上。
他本能地希望那茎嫩芽能长高一点,长壮一些,就像自己在阳台上种的那棵草莓一样,因此暗暗憋了一鼓劲儿,努力引导它向上生长。
奇迹出现了,在乔然的意念推动下,那条思维索像打了催长素似的,果然开始逐渐拉长,一开始只有寸许,慢慢地长到一尺。原本细如发丝,后来变得筷子一般粗细,继而穿越乔然的意识之海,藤蔓一样向外延伸。
乔然又惊又喜,简直把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心里不断默念,长长长,使劲长啊!
于是他的思维索就继续延伸,到了一定长度后突然停顿下来,被一重意识屏障挡住了,像是撞上了一堵墙。
乔然握紧双拳,想着我要突破它,思维索就如同一只钻头一样往前用力一扎,那堵“墙”就被钻出来一个洞。接着思维索穿墙而过,进入了另外一片精神领域。
范伦丁见乔然咬牙瞪牙的,神情举止奇奇怪怪,还以为他在发臆症,正要将他喝醒,突然浑身一震,仿佛被一颗无形的子弹穿破了头颅,一时间定在当场,满心震惊,难以置信。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这家伙在对他做什么?
乔然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惊奇于那片精神领域里的思维之巨集大与深厚,同时又零散繁乱,杂芜不堪,如同黑夜里的一片汪洋大海,海面上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处处遍布危机。
作为一个喜欢规则之美、有着轻微强迫症的人,乔然有点看不下去眼前乱糟糟的景象。尽管刚才催长思维索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令他感到有些疲惫了,他还是忍不住尝试着去梳理那些纠结成团的意识云。
然而,过了片刻,仅仅只是梳理了小小一个角落,乔然就累得不行,觉得头晕眼花胸闷气短。
太难了,太复杂了,他的思维索也太细弱,对于那样庞杂的精神世界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范伦丁呼吸急促,浑身血流加快,太奇怪了,太可怕了!
自己的大脑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入侵过,他一方面感受到某种难以言喻的愉悦,仿佛浸在温泉里,浑身的毛孔全都舒张开来;另一方面又本能地抗拒他人的意识对自己大脑的干预,这对于从未向任何人开放识海的范伦丁而言,就像被敌人侵入了自己固守的领地一般。
他的狮子精神体则毫无节操地往地上一躺,四肢大张,露出白花花的肚皮,爽得舌头都伸出来了,耷拉在嘴边。那模样要多蠢就有多蠢,比面前这个一脸呆滞、神游天外的家伙还要蠢。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范伦丁凝聚起自己躁动不安的精神力,在脑海里强行下达驱逐令:“出去!”
茫茫大海上骤然掀起滔天巨浪,朝乔然的思维索汹涌而来,乔然顷刻间溃不成军,不得不退了出去,他的思维索就像缺水的植物一样蔫蔫地缩回了脑海。
知觉回笼,重新回到现实世界,乔然猛地喘了一口气,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不得不靠在玄关的柜子上。
范伦丁的心情相当复杂,想发怒,不知道怎么的又发不出来。看乔然额头上满是汗水,脸上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只觉得碍眼又荒唐,冷笑道:“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
乔然有些惊讶,这句俗语只有华裔才会说,怎么这家伙也知道。难道看他是黑发黑眼,所以特地用这句话来嘲讽他?
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乔然发现刚才自己竟然误打误撞地进入了眼前这个哨兵的精神领域,难怪此人言行举止表现那么古怪暴躁不可理喻,原来真的是神经有问题。
可是自己不问即入的举动有点理亏,哨兵的挖苦也没说错,因此他放低了声音道:“抱歉,刚才是我冒犯了。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懂怎么控制 。”
刚才的经历对范伦丁而言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但他是不可能承认的,面无表情道:“不明白那就自己搞明白。走了。”
后面两个字是对精神体说的,大白狮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看乔然,磨磨蹭蹭地往前迈了两步。
阿毛这就要走了?乔然心里万分不舍,脱口而出道:“等等!可以把你的精神体最后借我撸一下吗?一下就好!”
范伦丁微微扯了下嘴角:“丑拒。”
乔然:“……”
他本来就累,听了这两个字简直想爆粗口了,之前说他没用也就算了,现在又说他丑,这家伙真是病得不轻!以为自己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瘦得像痨病鬼一样有多漂亮吗?!
——好吧,虽然此人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瘦得像痨病鬼一样,仍然看得出来天生底子就很好,相貌在乔然平生所见中属于佼佼者。
就算这样,也不是他随意诋毁别人相貌的理由!
狮子对乔然提出的请求却无法抗拒,主动上前去蹭了蹭乔然。
乔然心里霎时又软了下来,情不自禁地抱住它的脖颈,把自己埋进厚软的鬃毛里做了个深呼吸,刚刚透支的精神力又补充回来一些。
一人一狮深情相拥,那叫一个难分难舍。
被撇在一边的范伦丁:“……”
几分钟后,范伦丁终于忍无可忍:“走了,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乔然已经恢复了大半,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占着别人家的精神体,只得放开了大白狮,挥了挥手说:“阿毛,再见。”
大白狮呜咽一声,朝他摇了摇尾巴,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范伦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拜拜老弟~
第10章
直到那一人一狮消失在楼道里,乔然才沮丧地关了房门,这一分别,应该就是再也不见了。
不过这三四天的幸福时光也是捡来的,就跟小时候一样,他应该为此感到庆幸才对。阿毛毕竟是有主的精神体,不是他的,不能像丢了自己的什么大宝贝一样垂头丧气。
乔然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回到客厅,窝回沙发上,继续看《小羊咩咩》。
然而他心思根本就不在动画片上,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发生的事,那个脾气乖戾濒临暴走边缘的哨兵,和自己脑子里突如其来长出来的那株幼苗。
刚才的体验实在是太奇妙了,自己又恢复了精神力吗?这是为什么?当年那个医生明明说他的脑损伤这辈子都没办法修复的,今晚为什么会突然有了起色呢?
难不成跟阿毛那个神经兮兮的主人有关?可那家伙跟他根本不对付,没揍他一顿就是好的,怎么会对自己有帮助。
真是邪门了。
乔然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就不去想了。
他试着集中注意力,像之前那样进入自己的意识海,然后再次感觉到了思维索的存在,就像一株植物在他脑子里生了根,却比植物要聪明得多,能够在他的意念操控下自如动作,比手指还要灵活敏捷。
乔然喜不自禁,从沙发上跳下地,在客厅里激动地来回转圈圈。
太好了!下午的经历并非偶然,他好像真的拥有精神力了!
刚转了两圈,乔然就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摔到地上,赶紧坐回沙发上。
现在他的精神力还很微弱,思维索不够强壮,有机会得多锻炼一下才行。
……
范伦丁下了楼,冷着脸上了越野车。
狮子跳上后排座,还恋恋不舍地伸长脑袋望着楼上。
范伦丁忍不住也抬头向上看去。
楼房老旧,外墙斑驳,灯光明明暗暗,分不清哪家是哪家,就像密密麻麻的虫穴。
旁边过来一个老太太,敲了敲车窗,“小伙子,你要走能不能快点?你这车太大了,把路都堵住了。”①思①兔①在①线①阅①读①
范伦丁收回视线,发动越野车。
车子驶出小区,扬起阵阵尘沙。那栋楼很快隐入迷茫的夜色中,再也看不见。
狮子闷闷不乐地在后座上趴了下来。
范伦丁从后视镜里冷眼看着,斥道:“瞧你这点出息!还以为这几天跑到哪里去了,那家伙连精神体都没有,你已经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了吗?!”
大白狮的耳朵动了动,随即闭上眼睛,分明不想搭理他。
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范伦丁额角青筋跳了跳,那叫一个光火。
可是尽管生了一肚子气,他却没有开车撞墙,或者随便找个目标物拆个稀巴烂来发泄一通。
这实在有点反常。
范伦丁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状态很差,濒临陷入神游症的边缘,以至于连对自己精神体的掌控力都削弱了很多,让狮子跑出去了几天,今天又找了大半天才把这家伙找到。
他火冒三丈地来到这个不起眼的老旧小区,想着找到精神体后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它一顿,对于胆敢窝藏自己所有物的人必然也绝不轻饶,何况这家伙还是刮花自己车的罪魁祸首,那更加不可饶恕。
然而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怒火,那些想要破坏一切的念头,都像阳光下的气泡一样消失了。
现在他的情绪比来之前要稳定不少,刚才黑发青年短短片刻的精神疏导起到了一定的安抚作用,而且强化了他和精神体之间的联络。
可那家伙自己却没有精神体,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向导,精神力细弱得像豆芽菜一样,为什么可以对他这个超S级哨兵进行疏导?
真是邪门了。
……
翌日清早,乔然一个人从床上醒来,摸了摸身边一大半空位后稍稍失落了一下,但很快就爬了起来。
阿毛虽然走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如同以往一样,洗漱完吃了简单的早餐,步行去了心里美,按照头天确定的选单收菜装车,再拉到疗养院的厨房。
狄克见到乔然后一张嘴先打了个哈欠,接着才有气无力地说:“早安,乔。”
“早安。”
乔然发现狄克的状态比头一天更差,一头红发乱得像烧焦了的枯草,一直哈欠连天,整个人仿佛在梦游一样,给蔬菜称重记录时丢三拉四,频频出错。
在此期间狄克的狗獾在旁边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周围稍微有点动静就一惊一乍地跳起来。
乔然最后核对过狄克的记录单后说:“狄克,你把土豆和蕃茄的重量记岔了。”
狄克一头毛躁,不耐烦道:“反了就反了,改过来就是了,你特么的怎么这么啰嗦!”
乔然不说话了,就默默地看着他。
狄克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了,不禁懊恼道:“对不起对不起!乔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脑子一热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要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