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的进攻,卫淮一时不知道究竟是美拉的意志在支配着他,还是西弗的意志在支配着他。
直到美拉的替代品再一次丧生在人类手里,西弗终于觉醒了。
“看来我当时判断错了。”高等虫族注视着眼前西弗的投影,“身为王的时候你曾经觉醒过,只是你藏得太深,瞒过了我。”
西弗的手指交叠,颔首表示了预设。
“这三十年你都干了什么?”他们可以看见外边的投影,眼下两名神族的决斗正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
“如你所见,这个逃亡星,还有“我”。”
逃亡星的复建,逃亡星赛事的发起,以及以西弗为原型搭建的智脑系统。
神的复活对神而言损耗是巨大的,这一点在美拉至今没能恢复所有的记忆和力量上便能看出来。而西弗作为伪神,难度更是翻了一倍。在交代完一切后,便再度陷入了沉眠,直至十年后方以新的身份安排唤醒。
"他怎么放心你?"卫淮挑了下眉。
“我只是一个投影。”“西弗”仍旧维持那个坐姿,“多瑙并没有达到智慧化的程度,我的所作所为只是基于初始程式进行的模拟罢了。”
“对外界掩盖美拉的踪迹、让他们以为这颗星球始终在自己的掌控下,以及确保美拉的安全。”他的声音仍旧带着点笑意,只是所吐露的话难免带上了机器式的僵硬。
“包括杀死他?”
投影里的神手持的盾下光芒一闪,一瞬间整个地下都被资料流所覆盖,镶嵌在墙体上的巨大光屏飞速窜过上万条程式。
地底的两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地看见一只清道夫脱离了神的控制,匕首插进了它的躯体,但在众多清道夫的遮蔽之下,竟无人觉察。
“我只是想更早地看到他。”离开地底的时候,卫淮听见背后的投影低声说道。
不同于西弗和卫淮,美拉的唤醒将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就如一台被强行中断的超级计算机,人类现有的手段仍旧无法探寻其中的奥秘,唯一能够尝试的手段便是——不断重启。
也许会在某一天,在某个极低的概率之下出现这样的奇迹。
睁开眼的变成了那名数百年前的神族,会记起西弗的美拉。
卫淮离开后,偌大的地底显得空荡无比,“西弗”的投影站了起来,光屏已经被许许多多的影像所替代,里面皆是那名黑发青年。
他怎么会放心呢?投影的手指按在光屏上,因为皆为虚妄,所以按起来反倒像真切发生的一般。
早在初始程式里,就给“西弗”下了死命令,不许见他,不许触碰他,不许被他发现自己的存在。
“西弗”有时附身在天上飞翔的鸟,有时附身在地面奔跑的鹿,有时附身在海里潜游的鱼,它陪着那个青年从春天走到冬天,又从荒漠游荡到森林,从海洋川行到冰原,但它却不能为他亲自折下一朵开得正好的花。
西弗的占有欲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甚至不能接受美拉会在某一天可能喜欢上一个另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倒影,一言一行都由他所决定。
“真想见到你啊。”“西弗”共享了西弗的记忆,那执着银矛的战士被存在程式的深处,时不时的就在倾泻的资料流中一闪而过。
白连体内的西弗觉醒不过半日又再度陷入了沉眠,而它,作为西弗的投影日日夜夜地思恋着,沉溺着。
投影开始变得逐渐透明,这是早已设定好的程式开始执行清除的工作,西弗这个人格将在智脑多瑙内被彻底删去,包括这些所有模拟出来的虚拟的感情。
银色的矛尖突破了层层阻碍,黑发的虫族锐不可当,“西弗”在他的身上看见了数百年前神族的倒影。而这样的景象,在这三十年来反反复复地出现着。
它知道西弗为什么选择陷入沉眠了,因为太寂寞了啊。
真想见到你啊。
空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叹息,在全星际的观众在直播间激动欢呼的时候,投影终于消散,地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想和你说对不起,想让你亲眼看见我为你做的一切,想你像以前一样轻抚过我的头发。
想告诉你,我很想你。
第103章 103
救生舱里静静躺在一具躯体,有微小的气泡在他的口鼻处慢慢地往上浮动着。黑左沉浸在一个漫长的梦境里。
他的一生过得已经足够的长,作为一名克隆人来说。毕竟以人类现在的技术水平,克隆人能活二十年已经是非常的极限了,而被催化成长的克隆人,寿命只有五年。也只有人类和神族血液混合培育的实验体/虫族,能突破这基因上的壁垒。
黑左真的挺讨厌这件事儿的,明明黑右才该是自己的克隆人呀。又死板又不懂得变通,别人说想让他当皇帝就当皇帝,天天兢兢业业不眠不休的,还被人从皇帝的位置上拉了下来,被骂作血统不正。
不是克隆人,谁的脑子这么一根筋的轴啊。
又轴又蠢,还想跟自己一起殉情。
都什么年代了,哪有跟克隆人一起殉情的。搞得他好像是黑右什么重要的人似的。
他有记忆起就在市井厮混,别的不说,偷鸡摸狗、抢劫犯法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别说之后被人找上当了皇帝,他也只觉得兴奋和刺激。后来和黑右流浪星际,拖着那个死板的家伙当了黑手双枪,那便更加刺激了。他喜欢极了那些愚蠢的家伙临时前不可置信的表情,也喜欢极了别人提到黑手双枪流露出的恐惧。
这样才叫做活着啊,管他什么职责呢,黑左黑右才不是任人欺负的物件。
直到他被黑右抱进救生舱,他清晰地看见黑夜眼角滑过的液体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听见他问,“你开心吗?”这几年,你活得开心吗?
“我才是要问你呢……”黑左费力地笑了笑,吃力地替他擦去了脸上的液体,“你开心吗?”这几年,你过的开心吗?
“我挺开心的。”修复液开始工作,黑左的眼皮开始慢慢下垂,但他还努力维持着一种轻松的语气,“我活得够精彩了,我可是这个世界上唯二的星盗皇帝,连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演。你怎么哭得像个OMEGA,我只是睡一觉而已,很快就会醒来了……你啊……”
你啊,真可恶,干嘛要带我来到这个世上呢?看得到却得不到的感觉真是讨厌极了。
可是我要是不来,没了我,你肯定一定会孤独寂寞到死吧。
声音一点一点地小了下去,黑左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浓重的困意包裹着他,拖着他陷入酣长的梦境。失去意识前,他还在心里抱怨着。
我都快要玩完了,还要来哄你,你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修复液浸没了闭着眼的青年,也浸没了他眼角流下的一滴眼泪。
可是,我真的,好想活下去啊……
“哦?你想让我救他?”卫淮仍旧着着一身白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衬得他温文尔雅。
“你知道的,他只是个克隆体。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造出更多的……”
他的领子被揪住,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被彻底激怒,“不是克隆!我只要他!”
眼镜因为剧烈的动作砸在了地面上,露出了底下比常人略大的瞳孔,里头无机质的冷漠一览无余。
“你确定?你该知道我要的代价不低。”卫淮的声音不疾不徐,这般冒犯的举动对他不过是小猫挠痒,不值得他为此动怒。
黑右的手微微颤唞。他自然知道眼前这人来历绝不简单。开膛手杰克的成名早已是十年前的事,在他暗地里招募克隆体研究员的时候,这人突兀地出现在了眼前,面上却是没有半点岁月留下的痕迹。
而在他的主持下,克隆终于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他得到了黑左,但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开膛手杰克的那句广为流传的名言,黑右也有所耳闻——在长达整整一年,对一千人进行虐杀后,他留下的那一句话“我已找到救世的良药。”
可这样一个疯狂的家伙,又怎么会救世呢?
只怕是……灭世吧。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你说。”
他已放弃了整个黑皇星系,就是再教他做全人类的叛徒,又有何妨。≡思≡兔≡在≡线≡阅≡读≡
“放心,我不会为难你。”卫淮挑起了一个微笑,在熟知他秉性的黑右眼里,便是黄鼠狼在给鸡拜年。
“听说过ALPHA诱导剂吗?那可是万能的神药,只要喝下去——”
就可以变成虫族了。
黑右的手指紧按着板机,他这一生算起来比黑左长了不少,但前半生都活得生不由己,虽说获得了尊贵的地位,却终不过是在他人的股掌之间。
也只有遇见黑左那几年,他寡淡的人生才被添上了一道明亮的色彩。
我不是一个好的皇帝,他想,也不是一个好人。
设计宫变以让自己能够逃离作为唯一人类纯血被囚禁研究的命运——这是通敌叛国罪。
对自己的克隆体产生了私欲,亲自毁掉所有的基因标本,将人类最后的退路也皆尽斩断——这是反人类罪。
包庇虫族甚至协助藏匿——这是战争罪。
甚至于,与恶魔做交易,自甘坠入地狱——自此万罪不赦,万劫不复。
“这对多愁善感的人类可不是一个好玩意,”液体在瓶内晃了一下,折射出奇瑰的光芒。“哦,对于自以为是人类的某些神族也是。”
“人类的情感可是不堪一击的,当你的生命和记忆延长,那些因为生命的短暂而万分珍视的东西则会变得廉价而意义不在。”
“人类说虫族/神族不懂感情,视生命为草芥,其实只是时间和力量的巨大差距造成的。”
“神不会垂怜于尘埃。”
“唯有实力才能让神投注目光。”
这就是饱受人类诟病的虫族的阶级制度,唯以实力为尊。
“那便为我打上印记,让他融入我的一切生命,我甘愿向他臣服。”
“哦?”恶魔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点惊讶,又沉淀为含义不明的笑意,“以前也有人像你这么做呢。”
“然后呢?”
“他达成所愿。”哪怕再死一万次,他也能因着血脉里的悸动,一万次地找到他想找到的那个人。
神不会垂怜尘埃,但我甘愿向你臣服。
黑右的瞳孔慢慢变化,裸露出来的肌肤上颜色花纹慢慢浮现,这花纹犹如泼墨一般肆意展开,教人无法忽视。
为你征战四方,为你血洒沙场,为你摘下头颅,为你献上荣誉。
我会赢得胜利。
陛下能有他的自私,身为臣下的白鸟却也有她无法退让之处。
为臣便有臣之道,她以女子之身受陛下的赏识,做了这帝王星系的将军,她是感激的。
即便之后几度蹉跎,梦回时被大厦将颓惊醒,刀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