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中会遇到无数的诱惑,面临无数捷径,说他自私也好,哪怕这一刻他心里头压着等他救命的妈妈,他也没接下这笔钱。
高中毕业,为了进入云城音乐学院,黎禾和蹇济鸿花了三个月,日以继夜地打工。
可当他决定离开时,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黎禾的那一天恍恍惚惚,从医院到学校,仿佛像梦一样,他就将不再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黎禾那天并没有告诉蹇济鸿,在他把支票交给教导主任后,他没有离开主教学楼,而是往上爬到了天台。
那时候的黎禾站在天台上,看绵软的白云,又看行人来去的操场,有那么一个瞬间,心中产生了个疑问。
——不知道这个时候跳下去,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黎禾呆呆地站在那里,身子离教学楼边缘近到再往前一步,就能坠落下去。
他魔怔般地盯着教学楼之下,直到看见了蹇济鸿。
蹇济鸿还是那副毛毛躁躁的大男孩模样,抱着一颗篮球和身边的人嬉笑打闹,黎禾注视着他,一股无力感从心头蔓延,透过四肢浸入骨髓。
为什么是我呢?黎禾狠狠地喘了口气,他忽然感觉心脏被扎得生疼,连呼吸都变得苦难起来。
黎禾用力按住心脏,理智在这一秒钟下线,本能让他掏出手机,喘着粗气给蹇济鸿打电话。
黎禾趴在栏杆上,看见蹇济鸿摸出手机,将手里的篮球丢给了身边的人,走到旁边接通电话。
“小雪梨,怎么了,想老公了吗?”熟悉又温暖的声音从电话听筒那头传来。
黎禾站在九楼,只能远远遥望到对方的身形,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可是黎禾就是知道,他甚至在蹇济鸿接通电话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蹇济鸿现在会是什么样的一种表情。
他知道蹇济鸿的眸子是如何发亮,他知道蹇济鸿右嘴角微微翘起的幅度,他知道蹇济鸿高高扬起的眉梢。
可楼下的蹇济鸿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家中巨变,不知道自己即将办理退学手续,不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办法同他一道追求音乐梦想。
他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蹇济鸿没有听到黎禾的答复,在电话那头柔声问道:“小雪梨,你在哪儿,要老公来找你吗?”
黎禾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他看向树下的蹇济鸿,不断摇着头,最后在自己失控出声前,决绝地结束通话了电话。
黎禾看见蹇济鸿歪着头戳了戳自己的手机,好似想回电话,却被球场上的人叫住。
蹇济鸿最后还是没有再打来,他低头摆弄了几下手机后,才对球场上的人挥挥手,跑了进去。
黎禾望着他的背影,手机突然一震,是蹇济鸿发来的简讯。
“雪梨小宝贝,老公先去打球,晚上带你去吃你爱的羊肉米线,乖乖的,想你爱你么么么!”
黎禾怔怔地看着这条简讯,忽然之间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子抱住头,任由自己在这个无人的天台,哭到撕心裂肺。
黎禾不断低喃抱歉,双手死死捏住手机,却还是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蹇济鸿。
那时候的黎禾带着对爱人最大的歉意,在心里留下了一段最为恶毒的话。
——对不起,如果不告而别会让你恨我,而这份恨能让你长久的记住我,那请原谅我现在的自私任性,我真的真的,不想让你忘记我。
……
“一瞬间,太多东西要讲,可惜即将在各一方,只好深深把这刻尽凝望。”
黎禾眼眶温热,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蹇济鸿,明明最爱的是他,却带给了他最不可饶恕的伤害。
“来日纵使千千阕歌,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都洗不清今晚我所想。”
“因不知哪天再共你唱。”
黎禾看着远处的蹇济鸿,心里却陡然生出一阵绝望。
或许他才是这世界上最没有资格,再和蹇济鸿一起唱歌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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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之后的黎禾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连下舞台时,脚步都踉跄着差点摔倒。
他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得了多少分,演出结束后,更是一眼都没敢对上蹇济鸿。
安乐是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的人,马上阻止了摄影的跟拍,拉着黎禾去了休息室。
“慢点。”安乐扶着黎禾坐在沙发上,伸手摸了下黎禾的额头,“你的药呢?”
黎禾摇头。
安乐又问:“药在哪儿?”
黎禾红着眼不说话。
安乐皱起眉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黎禾,你的药在哪里?”
……
这一夜注定不能平凡。
黎禾在演唱结束半小时后,因突发高烧,无力后续拍摄,被送往医院治疗。
原本吊车尾的西红柿,置死地而后生,出人意料地坐上了第五轮黄金席。
而一向嘻嘻哈哈的吴思泽,票数倒数,无缘全国八强,泪洒舞台。
拍摄结束后,决意退赛的何君,拦住急忙想赶去医院的蹇济鸿,想和导师谈谈。
却在刚刚说出自己打算退赛后,就被无意间路过的吴思泽听见,冲进去吵了个天翻地覆。
而黎禾对此一无所知,他把自己埋进被子,闭上眼睛,不管身边的人对说他什么,都不肯回应。
像是蜷缩起来的刺猬,拒绝再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坦露出去。
等蹇济鸿把何君和吴思泽安抚好后,立马驱车前往医院,到地方却扑了个空,黎禾根本没去过医院。
这时候蹇济鸿还得帮黎禾兜着,不能让节目组发现他不是因为发烧才离开,只能一遍遍在车里发没有回音的微信,打早已关机的电话。
这一瞬间,蹇济鸿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黎禾刚刚离开那几天。
茫然无措,心如刀绞。
他的脸色变得极差,坐在车后座一言不发。
助理胆战心惊地在驾驶座缩成一团,连问接下来去那儿都不敢开口,蹇济鸿很少有那么生气的时候,但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都代表了对方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脾气糟糕到极点。
他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就在这时,蹇济鸿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一段陌生号码。
按照蹇济鸿现在的脾气,这段铃声绝对会让他“爆.炸”,可鬼使神差的,蹇济鸿就是觉得这通电话和黎禾有关。
“喂。”蹇济鸿压着火气开口,“哪位?”
对面的声音带有一丝熟悉,显然蹇济鸿才听到过不久。
“你好蹇济鸿,我是安乐,黎禾现在在我这儿,他状态不太好,你要来看看他吗?”安乐问。
蹇济鸿立马回答:“要。”
话说出口,蹇济鸿才发觉自己太过激动,轻咳一声后,他放缓声线:“他怎么样了?”
安乐没有正面回答:“你过来就知道了,我把我家的地址发给你,你注意看自己的微信。”
蹇济鸿只能说好。~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知道黎禾是真的不舒服,而非再次不告而别,蹇济鸿心情也不再如之前那样糟糕。
收到地址,蹇济鸿放助理先离开,自己开车往安乐家去。
到安乐家后,蹇济鸿和对方打了个招呼,随后在客厅里发现了前不久才去过他家宴会的喻言清。
喻言清对他点点头,没说话,转脸继续看电视。
“黎禾现在在客房休息。”安乐说,“进去之前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蹇济鸿其实不想浪费时间和安乐说话,他只想进屋去看看黎禾,但安乐那么大块头杵在他面前,蹇济鸿也只能耐下性子站定。
“黎禾有没有和你聊过他离开那段时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安乐问。
蹇济鸿抿起嘴,摇头。
安乐了然,又问:“那他回来之后,有和你聊过他现在的情况吗?”
蹇济鸿站在原地没动,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安乐却看懂了他的意思。
就在安乐要开口解释的时候,蹇济鸿忽然道:“童主任告诉我了。”
安乐愣了下,点头说:“恩,那好,我就是担心你不知道,进去后因为他的态度而伤心。他现在不太愿意和人说话,需要我们多一点耐心。”
“我不会。”蹇济鸿僵着脸说。
安乐拍拍蹇济鸿的肩膀,他年纪比黎禾和蹇济鸿都大,一直把他们当弟弟看待,自然也想他们能好好的。
“那就进去吧。”安乐说,“房间里有卫生间,我给你准备了一套新的换洗衣服在浴室,不介意的话,你今天可以直接在这里住下。”
蹇济鸿愣住,他没想到安乐那么的贴心。
“要是饿了,厨房冰箱里有吃的可以随便拿,屋里桌上有WIFI密码和家里地址,你也可以选择点外卖。”安乐说,“把这儿当自己家,我和老喻就不管你们了,有事出来叫一声就行。”
蹇济鸿慢吞吞地点头,后知后觉道:“谢谢。”
安乐笑起来:“不客气,进去吧。”
安乐走后,蹇济鸿才慢慢把门开启。
他发现屋里很黑,没开灯,窗帘也拉得死紧,里面连一丝光线都没有,就像一个看不见前路的黑暗洞窟,令人无端畏惧。
而自己所站的地方,就是唯一的光源。
这时,他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细小微弱的抽泣声,像是受伤的小兽在痛苦的低.喘,让蹇济鸿心脏猛地一抽。
他意识到是黎禾在哭。
前几天他陪黎禾回江城,单独和童老师聊了半个多小时,那期间童老师似是以为黎禾什么都对他说了,所以直言不讳地谈到了黎禾的心理状况。
那时候蹇济鸿才知道,原来黎禾有非常严重的抑郁症,这十年间光他们知道的,就有三次自杀未遂。
蹇济鸿不清楚黎禾为什么要瞒着他,而且说实话在童老师告诉他的时候,他都还觉得童老师是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呢,他每一次见到黎禾的时候,他看起来都那么好,一直在笑,甚至比十年前开朗活泼多了,还交了那么多朋友。
他怎么可能有抑郁症。
可童老师告诉他,眼见不一定为实,黎禾随时处在崩溃边缘。
蹇济鸿不可控制地回忆起,在黎禾回来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原来他对黎禾的伤害,比自己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那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这样呢?
蹇济鸿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