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禹给他的五万元,想起裴晏禹,韩笠又是一肚子火。他想,等自己再见到裴晏禹,非把他狠狠地训一顿不可。
可是,裴晏禹居然趁着放寒假逃之夭夭了,韩笠连当面质问他的机会也没有。
韩笠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休息,伤处直到此时仍感到疼痛。
他看了看两只手腕上结痂的伤疤,无力地叹了一声。
手机里存着这几个星期以来,他和裴晏禹之间的那些无聊的对话,看着看着,韩笠居然笑起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迷信的说法,韩笠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后福——他估摸着不会有,但起码想起裴晏禹时,他的心里是踏实的。
韩笠望着街道上偶尔经过的车辆发呆,又起身往更远的地方走了一段,来到那家便利店前。
在里面打工的是一名没有见过的店员,想来是裴晏禹离开以后来顶替的,韩笠走进店里,受到了店员的欢迎。
他在店里寻找片刻,找到一份速食粥请店员帮忙加热,然后来到用餐区坐着等待。
恍惚间,韩笠以为又看见裴晏禹在货架前拣货,结果却是这位陌生的店员将速食粥端到他的面前。
韩笠意兴阑珊地吃着蛋花粥,取出手机拍摄了一张店内的照片,给裴晏禹发过去。
趁着他还没有回复,韩笠又问道:你平时怎么回家?
过了一会儿,裴晏禹回复道:先乘车到秣陵,然后转车。如果不遇上列车晚点,大概三十个小时能回到春林。春林有直达趾洲的汽车,两个小时,再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就能到家。
看着这些惊人的数字,韩笠懵了片刻。原来裴晏禹到这里来上学得花费那么长的时间,他皱起眉头,又问:如果不坐火车,乘飞机呢?
裴晏禹:我没有坐过飞机,不知道。但只要到了春林,过来应该挺方便。
方便?明明又是一番折腾。韩笠不悦地沉了沉气。
此时,裴晏禹又问:怎么了?
韩笠仿佛看到裴晏禹已经坐在自己的对面,正好奇地发问。他不禁笑了,却用若无其事的语气说:没什么,问问而已。
第46章 微光的重生-3
“嗞——”姜末和大蒜末倒进油锅以后,锅子里的油珠子往外弹,又在裴晏禹倒入洋葱末翻炒后,持续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裴晏禹端着碗,正往已经炸出香味的调料末里倒汤汁,放在围裙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
他将碗放下,一边注意锅里的调料汤汁,一边拿出手机。
一旁的韦柳钦看了,连忙接过他手里的锅铲,用眼神督促,嘴里说:“去去去,到外头去!”
裴晏禹看到是韩笠的电话,心虚地瞥了母亲一眼,又埋头匆匆地走出厨房,快步通过客厅以后,在关上房门的同时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里没有声音,裴晏禹等了等,又奇怪地看了一眼手机,确实在通话当中。
“喂?韩笠?”电话那头似乎很吵,全是人说话的声音,却没有韩笠的回音,裴晏禹纳闷极了,“是不小心拨错了吗……”
“是我。”正当裴晏禹嘀咕着,要把电话结束通话的时候,韩笠说话了。
上一次听到韩笠说话,还是在他回家的列车上。时隔一个月,裴晏禹丝毫不觉得陌生,只是熟悉的感觉令他感到一丝不知因何而来的惆怅。他扬了扬嘴角,没能笑出来,问:“怎么了?”
韩笠又沉默了许久,电话里再度只剩下路人嘈杂的声音,这回,裴晏禹安静地等待着。他试图在那些嘈杂的声音里寻找到韩笠的呼吸声,但终是无迹可寻。
明明是元宵节里与家人团圆,也同母亲一起热火朝天地准备了晚饭,但裴晏禹的心里还是感到无限的荒凉。过了很长时间,他提起精神,问:“今天元宵,你在那边,平时怎么过的?”
“有时候跟朋友一起,有时候一个人。”韩笠顿了顿,话说得刻意而缓慢,“有时候,在做生意。”
闻言,裴晏禹的心里咯噔了一声。他不知韩笠这话究竟是否在戏弄自己,但如今在这通好不容易接通的电话里,他不想再和韩笠为这件事争执了。
上次在电话里,他和韩笠说过的话,韩笠后来往心里去了吗?韩笠究竟有没有考虑过他的建议?在那之后,裴晏禹常常在半夜给韩笠发信息,可韩笠似乎每晚都睡得不错,裴晏禹不知该不该怀疑自己已经被看穿,是不是又受到了愚弄。
裴晏禹想问,又怕话一出口,通话便断了。他静默了一会儿,故作轻松地说:“今天的晚饭是我和妈妈一起做的,烧了一桌菜。要是你能来就好了,爷爷去世以后,我家更冷清了,过年只有我和爸妈三个人。”
韩笠忽然笑说:“我要是真去了,你可不得吓死?”
裴晏禹愣了愣,竟不知道要如何接话了。
电话那头的韩笠听到裴晏禹沉默,冷笑道:“你瞧,真被我说中了。”
元宵和除夕一样,是家家户户团圆的日子,这个时候几乎没有朋友会串门。如果韩笠上家里来,裴晏禹确实不知该如何向家里人解释。他刚才只不过是不想让气氛太僵才说了那样的话,没想到居然演化到这个地步。他沉默着,不知要再说些什么。
半晌,韩笠突然说:“既然如此,我这就回去吧。”
“什么?”裴晏禹怔住,总觉得自己听漏了什么内容。
韩笠冷淡地说:“我在你们这里的长途汽车站。操,以前怎么没听你说,你们这儿的冬天这么冷?刚才车上有空调,把衬衫汗湿了,现在黏在身上好像不会干似的。”
裴晏禹吃惊地捂住了嘴巴,脑子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韩笠居然来了?裴晏禹懵了,还是反应不过来,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来的?”
“当然是飞过来,谁跟你一样坐火车?”韩笠不客气地说,“你出不出来?要是不出来,我这就回春林了,起码能找一间像样点儿的酒店住。”
可是家里面刚刚做好了团圆饭,他该用什么借口出门?裴晏禹心知自己如果出去这一趟,晚上多半不会再回家了——他不能让韩笠一个人在他乡异地过元宵。
裴晏禹在房间里踱步,脑子里乱成一团,最后狠下心来,说:“我给你发我家的地址,你打个车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团圆饭吧!”
韩笠静了静,怀疑道:“你确定要这样?”
这么一问,再次把裴晏禹问住了。他搔了搔头,想到现在韩笠在汽车站里,已经离他这么近,顿时什么规矩和道理都想不起来了。
但如果跟他出去了,再回家得怎么向父母解释?二十几年来他不曾缺席一顿元宵的团圆饭,倘若突然走了,他们必定得一顿盘问。裴晏禹的心脏跳得特别快,扑通扑通作响,感到自己的心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奔向韩笠了。
“我家的饭快做好了……”裴晏禹在跟自己为难,发愁地说,“你先来,好吗?到了我出去接你。晚上我们再出去。”
“好吧,你把地址发过来。”韩笠不情不愿地说完,又问,“晚饭真是你烧的?”
裴晏禹听他答应,遂放下心来,连忙说:“嗯,食材是我清早到农贸市场买回来的。忙活了一个下午,和妈妈一起杀了两只从乡下送来的鸡,鱼是昨天我爸爸钓到的。我一共烧了六个菜,还有妈妈烧的菜,可丰盛了。”他急急忙忙地说了一通,话毕又不禁觉得自己有点傻。
韩笠在电话里又沉默了,多半是被他所说的弄得哑口无言。
良久,裴晏禹听到韩笠在电话里笑了,他用很轻的声音说:“裴晏禹,我想见你。你等我。”:-)思:-)兔:-)网:-)文:-)档:-)共:-)享:-)与:-)在:-)线:-)阅:-)读:-)
裴晏禹愣了愣,原本扑通扑通直跳的心渐渐地平静了,应道:“嗯,我等你。”
自从得知韩笠已经来到了趾洲,结束通话电话以后,裴晏禹便开始六神无主、坐立不安了。
韦柳钦看他时不时地走到窗户前眺望了许多次,还在摆放碗筷时不小心将筷子跌落在地,哎哎地提醒了两声,又问:“怎么回事?心思全在外头了。”
裴晏禹回过神,这才想起要向父母说明。他考虑一番措辞,说:“忘了和你们说,我请了一个朋友上家里吃饭,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这么多年来,裴晏禹连朋友和同学也少往家里带,更毋庸提在阖家团圆的日子里邀请朋友到家里来一起吃饭。此话一说,裴榷和韦柳钦都十分吃惊。
裴榷皱眉,不满地问:“正月十五,哪家哪户不是在家里团圆?虽说请朋友来,好客没有错,不过你的那个朋友上别人家里吃团圆饭,他家里人没意见?”
裴晏禹早知父亲会这样说,回答道:“他没有家人了,是个孤儿。”
闻言,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
裴榷露出尴尬的表情,随口哦了一声,在坐下以后心不在焉地问:“哪个朋友?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是在学校里认识的同学。”为免麻烦,裴晏禹说了谎,又在看到他们吃惊以后,接着往下编,“放假以后他就出来玩了,各地都转了转。我看元宵到了,就让他到我们家来。”
裴晏禹在他们面前一向表现得诚实懂事,听罢两人不再怀疑。
韦柳钦好奇地问:“是你们系的?”
他只知道韩笠从前上过大学,但究竟学了些什么,却不曾有机会问,突然听母亲问起,裴晏禹的心头一堵,又怕韩笠稍后到达后也被他们问起,两个答案对不上反而露馅。他摇摇头,只说:“不是,其他系的。以前我们系不是在本部上课吗?那时候认识的。”
韦柳钦了然地点头,没接着问。
裴晏禹不敢当面过多地观察他们的神色,免得自己先露出马脚。他担心父母因为等韩笠吃饭而对韩笠留下不好的印象,趁着韩笠还没到,又主动地打破短暂的沉默,说:“他在外面住酒店。不过,我觉得元宵一个人住外面怪冷清的,家里也没空余的床,晚上我打算和他一起住外面。”
“哪里有元宵节有家不住,住外面的道理?”裴榷不悦道,“没有床?你床底下不是有一张行军床吗?怕委屈了朋友,你睡那张床,让你的朋友睡你的床不就行了?”
韦柳钦同意地说:“你爸爸说得对,酒店总不比家里,而且谁知道那些被套和床单干不干净?前天不是还看到新闻报道,说整顿了好几家嘛!还是住家里吧!”
裴晏禹唯恐自己再坚持下去,让他们起疑心,心里纵是不耐烦,也只好乖觉地点头,答应下来。
他们的菜上桌得晚,三人说这几句话的工夫,裴晏禹便接到了韩笠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他的心陡然往上一提,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接起电话:“喂?”
“我到小区里面了,是三栋3单元吧?”韩笠嫌弃地说,“这楼多老了?是危房吗?”
不知为何,听到韩笠这么说,裴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