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玩意我自然是见过的,知道怎么以一换一,但我要和我兄弟一起进去。”
说到这里,他的牙齿在咯吱咯吱地响:“如果没猜错,他现在已经丧失行走能力了吧?”
独眼灿烂一笑,毫不掩饰目中的欣赏,他对着莫咽嘻嘻笑道:“好呀,狼兄弟,就照你说的做吧。”
听到这话,莫咽便抬起脚要往里走,几个猎人面面相觑,最后让了路。
经过一阵日子的相处,他们已经发现,独眼是个名副其实的变态。
他在林子里的小屋里,墙上挂满了狼皮,还有一些狼的干尸,他称之为“艺术”和“美学”。
于是莫咽率先进了门,二球子和小白随后而入,那个母亲死去的猎人紧紧盯着他们,眼眶欲裂。
“唔……”
唐乏初一入眼,莫咽的脸就绷不住了,它化作狼形扑了上去。
莫咽何曾见过唐乏初这副模样,心如刀绞,眼睛辛辣无比,几乎是含着血泪把唐乏初嘴上的胶带和毛巾撕扯开。
唐乏初喘着粗气,好似要呼吸不过来般,吃力且虚弱地说道:“你也听见了,他们不敢怎么我,绝不会让我死在这里,你……”
莫咽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单单是眼睛就判断出了唐乏初腿上伤势最重,于是直直走到他身后,唐乏初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莫咽跳到了狼夹子上面,只听“咔嚓”一声,他的腿就此得到释放,莫咽发出一声闷哼,已是站不住,跪倒在地。
小白化作人形,揽着唐乏初的肩膀把他拉了过去,唐乏初死死盯着莫咽被狼夹子夹住的双腿,那里不自然的抽搐着,而莫咽却一声不发。
唐乏初暴起青筋,脸色煞白,眼睛却通红通红,他大张着嘴,身体用力向莫咽挣去。
莫咽的鼻子扑哧着气,它缓了很久,才从剧痛中挤出一句话:“初儿,我有办法。”
它贴过来,对着唐乏初冰凉的脸说道:“你先走,你相信我可以出去。”
唐乏初失声了,他只是摇着头,眼里滚出断裂的泪水。
莫咽舔着他的眼泪,温柔道:“你相信我,我答应过你,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先,这次也一样,你也答应过听我的,不是吗?”
唐乏初在哭,他狼狈艰难地泣不成声,嘴里只能徒劳地发出“啊”“啊”的破碎声。
“我很后悔,初儿。”莫咽紧迫地说着,“我很后悔之前那么对你,我后悔什么都不告诉你,说了很多错的话。我现在回想起我们过去的相处,一直在和你吵架……”
它苍白地笑了一下,笑的唐乏初心都在跟着颤:“我总是这么自负,自以为可以保全你,不相信你的力量,做了这么多错事,和你说的话全都是词不达意,明明最喜欢你,最爱你,却总是在纠结种族的意义,到这时才明白,那些都是无谓的事情。”
“初儿,我做错了。我不该害怕和你交流,害怕告诉你我的想法,我怕你接受不了这样的我,更怕你给我希望,所以一直把你往外推。我做了错事,直到这时候才和你说实话,希望你可以痛快恨我。”
“你过去问我,问想不想变回狼,我现在告诉你,是的,我想,”它舔了下唐乏初没有血色的唇,“但我更享受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你让我觉得变成人是有意义的,你让我感觉到做人的快乐,在村子里的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岁月,我从来不曾舍得告诉你,既怕你离开我,又怕你对我心存眷恋,是我分不清主次,酿成大错。”
“你说的话我都记得,全部都记得,你说要咱们俩都活着的结局,咱们成天在一起,每天看得见摸得着,一辈子。”
他在哭,它也在跟着哭。唐乏初泪眼模糊,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莫咽哭。
唐乏初那天听到莫咽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
“我知道结局会是这样,我一定会让结局是这样。”
这之后,二球子就和小白强行拖拽着唐乏初离开了。
唐乏初就这样把他的小狼丢在了地狱。
他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第89章 人与动物
小白和二球子化作狼形,驮着唐乏初便往高处跳。
如它们所设想的那样,身后枪声响起,它们是狼群里身手最灵活的狼,号称“枪子儿也追不上”,一路顺着屋檐逃走,动作流畅迅速。
救人最难的地方不在于逃跑,虽然摸不透独眼的性格,但是——
果然,小白心中暗道,独眼是猎人的头目,他不喜欢直接性的杀戮,就是之前的对战中,他也从来不曾一枪致狼于死地,从来都是先让狼丧失行动能力,再随之带走细细折磨,他有自己的行为艺术,反倒不会过分为难它们,一旦猎人心不齐,没有组织,就有机可乘。
而这种“艺术性”,大大增加了莫咽生还的可能。
天色渐晚,刚刚经过袭村的村民们在惊恐中大门紧闭,小白心里掐着时间,在后知后觉的愤怒来临之前,它们必须要把莫咽救出来。
独眼对村长有威慑力,但如若走漏了风声,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赶到指定地点时,二球子声音焦急:“我背上全是阿初哥的血!”
唐乏初已经昏厥过去,妖妖把他的裤子咬开,凝视了会儿,松了口气:“这到底是狼夹,人类腿部脂肪厚些,没有伤到骨头,伤势不是不可控的。”
二球子道:“他这都被打成这样了,骨头没断?”
“断了也能接!有我在,怕什么!”妖妖忙活着,忽然一顿,“只盼着头儿也能给我这样的机会了。”
晚秋没有搭把手,在不远处不做声地看着,听到这句,别过脸去。
一通忙完,妖妖扫了晚秋一眼,见它忧心忡忡,当它是被莫咽的态度伤到,便有意安慰:“你不要太难过,头儿喜欢他喜欢的没有道理了。”
晚秋一怔,脱口而出:“不,我是在担心莫咽的安危。”
妖妖闻言颇是感慨:“我还以为你是伤了心呢。”
“那倒不会,我早已不是小孩子了,爱它是我自己的事,不求什么。”晚秋默默回答,语气平静,“若是喜欢一个人,在这过程中时常感觉委屈、卑微,那只能说明喜欢的不够深,只是自我感动罢了。当你全心全意喜欢他,满脑子都是他的事情,又怎会在意这些。”
妖妖微微讶异:“我只道人人喜欢别人,都会感到卑微和委屈。”
“如此自怜的说法,说到底,不过是觉得对方不值得。”晚秋摇了摇头,“还不就是后悔了,计较了,心疼自己了。”
“也许是那个人做的不对呢?”
“他若是不喜欢你,没有承诺,冷漠绝不算是错。”晚秋清清冷冷说着,“若他就是在玩弄你,你若喜欢,就会巴巴凑上去,上赶着被欺负,等到清醒了又要痛恨对方,他固然有错,但你也脱不了干系。”
“没意思,实在没意思。”
晚秋神色寂寥,静静道:
“不论怎么说,先喜欢的、喜欢更多的那方若是最后由爱生恨,我反倒更同情被爱的那个人。”
“……或许是你对自己苛刻了些。”
“这不是苛刻的问题,”晚秋突然掉下泪来,“是过了今天,我可能只能爱一个死人了。”
说到这里,它再也忍不住,泣声抽噎起来。
“好了,别哭了。”妖妖叹着气道,“小白和二球放下人就回去了,还有那么多狼在,放心吧,头儿死不了。”
独眼搬了个凳子坐在上面,手里捯饬着几个扳手。
扳手似刀片,雪亮雪亮,在油灯下发着刺眼的光,莫咽只静静看着,并无动静。
“我们会度过好几个愉快的晚上呢,狼兄弟。”〓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不管莫咽回不回他,独眼都心情愉悦,说话丝毫不减热情。
他总是时不时看莫咽,最后干脆走到莫咽面前,和它隔着距离蹲下来,看着它不时抽搐的狼腿,那漂亮的两双腿就嵌在狼夹里,淌着血。
独眼惊叹着,痴迷道:“太漂亮了,你真是太漂亮了。”
“我有听说——”莫咽突然开了口,“你喜欢讲故事。”
独眼喜欢讲故事,在慢慢给一个生命画上句号的过程里,他是最浪漫的刽子手,手持刑具,像开幕式一样,讲上一个动听的故事。
过去有狼在他手里侥幸逃生,独眼的事迹早就传开了。
“是呀,你想听吗?”独眼就像看恋人一样注视着莫咽,“你一定不像那些无趣的人一样,你会明白我,你最理解我。”
已经是深夜了。
莫咽估摸着时间,疼痛使它保持清醒:门是关着的,外面势必有守夜的猎人。
它过去不是没有受过伤,甚至最不缺的经历就是疼痛,早已养成了忍耐力。
“我爹是猎人,不过这不代表我就要当猎人。”
独眼说着,没正经地笑起来,甚至语气天真:“你爹是狼王吗?”
莫咽面无表情。
独眼也不在乎,继续说道:
“生下来娘就没了,他就带着块布把我兜背上去林子里打猎,那会儿太小了,什么也记不灵光。后来我能跑了,他就搞了把小刀给我,继续带着我去林子里转悠。狼皮卖的钱多,他就去搞狼皮,这傻|逼名声臭,喜欢单干,就是不怂,跟我说他要是死了,我估计也活不了了,让我去地底下再找他算账。那次他带着我追两只狼,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了,他那边狼快到手了,没空理我。
“然后我就被狼咬了,那狼哪冒出来的我都不知道。我学着我老子的做法,拿刀戳它,它觉得我没有胜算吧,看我个儿小,不怕我。我也是运气好,赶上一只有旧伤的老狼,估计它是想捡个漏。
“我把它一点点捅死了,它其实早就被我捅的没力气了,一直想走,还在求饶。你知道吗,那感觉特别好玩儿。我知道它怎么死最利索,但是我不想,我不想让它就这么快死了。
我爹赶过来那会儿它已经剩一口气了,我全身都是狼血,他也是。我爹拍着我的头夸我,说我好样儿的。”
独眼像是吸毒一样,说着话,时不时要停下来,深深吸一口气,露出向往又期待的模样。
“不过他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死了,被一只狼咬断了脖子。”
莫咽问:“你在哪?”
独眼眼珠瞪大,笑道:“我在树上。”
“他最后被咬死的时候就抬头瞪眼睛看着我,”独眼笑嘻嘻形容着,吐出舌头模仿那时的父亲,“我也看着他,我还给他打了个招呼。”
“噢,还有猎狗,那些忠心护主的小可怜,也不过就是吃屎的罢了。”独眼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从木柜里拿出几块盘子,他喉咙嘟囔着,“这可有点麻烦。”
他佝偻着背,露出夸张的笑容,猫步似的跳到莫咽跟前,张大嘴问它:“狼兄弟,你吃屎吗?你想不想吃我的屎?以后我每天喂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