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哥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这是一个小众行业?”
顾迟嗯了一声。
李奄三:“咱们呢,在这个小众行业里捞的这笔钱也不算小了,大家一五一十地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你说说,要是你发现了你家楼下某个巷口店里的面条突然好吃起来,那今后还能变成你的专场吗?不出三天,肯定人满为患,就算顾客不去发现,商家意识到了自己的东西走上正轨了,也会想方设法地大肆宣传对吧?这是人之常情,也不发抱怨。”
顾迟听了个满脑混沌。
“你直接说重点,别拐弯抹角的,用白话文,保不齐我还能想想办法。”他咧牙道。
这人真是得了大理段氏的真传,一阳神指哪儿痛往那儿戳,招招致命。
李奄三在电话的另一头拉耸着脑袋,哼哼唧唧了半天,终于卸下前辈的架子,哭嚷道:“小迟哦,门面哦,我们饭碗被人抢啦,操/他/妈的那些油光水面的小白脸,整天就知道搔首弄姿,玷污了我们摄影圈的灵魂!”
顾迟:“……”
原来这货骂起人来也挺顺溜的。
事情的全部过程其实特别简单,起因是李民生拍摄的这一套照片在他们圈内火了起来,卖得的价格也相当乐观,不仅仅让行内人看红了,还吸引了一大批非专业人士的涉足。
还是之前那句话,好看的人,远远比那些费劲半天力计算出来的角度风景更为吸引眼球。
当专业人士兢兢业业地为各类细节光线咬破笔杆时,颜值至上的风气已经自发团成了好几个龙卷风,呼啸而过,把原来的各类规矩席卷得片甲不留。
这就好似你一届武林盟主在山洞之中闭关百年,并著作一本《武林秘籍》,本想着出来之后带领大家打败邪教,重镇江湖,可刚刚踏出门,就看见一位奇装异服对你握手笑道:“山顶洞人你好,欢迎来带21世纪,来拍一张合照吧,记得保持微笑。”
从开学到现在,短短两个月余,还没来得及把羽绒服从衣柜里捞出来,后来居上者就已经各显身手,底下民众实力眼拙,没法进入上流欣赏水平,让大局被迫改朝换代。
小众就此往潮流发展,并闯进来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东西。
顾迟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你是不是想说没有人愿意和我们合作了?”
“有,哥们,相信我,你的颜值还是挺能打的,相当具有特征。”李奄三说道,“在你联络我之前我就想捞第二笔了,最近联络我的商家也多,不过他们多提了那么一丁点小要求,被我全部一票否决。”
顾迟:“别急着拒绝啊,先说来听听?”
李奄三迟疑了一下:“你确定?”
顾迟:“你这人这么别扭,快说!”
“行行行,这可是你让我说的。”李奄三道,“他们让你穿少点拍,听得懂不?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少点,最好没事就给什么锁骨啊,喉结啊,腰啊,腹肌啊,嘴啊,大腿啊……等等等一系列来特写!还有各种姿势!顺道找个伴来一起拍,你能同意吗?你要是同意我也同意,正好了,还不用大费周章地跑东跑西,一间小黑屋加PS就能解决问题,我立马把明天发传单的活儿给辞了!我还能……”
顾迟没等他说完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他拍了拍心脏,感觉那里跳得贼快,想道:“我去……这群人真会玩。”
还要找个伴?
如果真是这样,那钟从余岂不是要效仿他爸,带一把帮穿西装戴墨镜的大哥来堵他楼下。
算了算了……
顾迟整个晚上都没睡着,惊魂未定的,一边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钱钱插翅而飞痛心疾首,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生活安排。
钱啊钱,真是又爱又恨的东西……
后来王大串悄悄问他:“那你后来打算怎么办?我家至少还有一个肉串店可以经营,虽然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但短时间内吃饭不成问题。”
顾迟趴在桌子上,用行动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王大串打量了一番这只漏了气的当代青少年,调侃:“说真的,迟子,我好佩服你,既要上高三,还要包养一干各种年龄阶段的小白脸,够拼啊,反正我做不到。你撒泼尿看看自己这样儿,我怕你再继续下去就真的要归西了。”
其实顾迟真的没觉得。
外人看不出来,但本人心里却实实在在地明白。
如果担子和惆怅太过沉重,他其实是感觉不到的,脑袋轮轴转,今天想着明天,明天想着后天的事儿,躺下便可以入睡,没空多愁善感。
他干脆嘿嘿笑了两声敷衍过去:“这叫病态美,流行款,你不懂,不聊这个,你把钱花去哪儿了?”
王大串:“你猜猜?”
不等别人猜,大串就双手伸出比了个十:“我给我前女友买了这么多条小裙子,全是最近小女生当中最火的!”
顾迟的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就这样?没了?”
王大串:“不然呢?我分成又不多,买了当然就没了啊!”
顾迟:“大串,我突然觉得周幽王都比你有用。”
王大串摆摆手:“不不不,他只是比我多一连串的烽火台而已。”
闲聊到此为止,王大串突然一把手勾住顾迟的肩膀,拉近距离,让后者很不适应。
顾迟激灵了一下,踹了他一脚:“说话就说话,你动手干嘛!?”
王大串:“卧槽!你什么粗俗思想……耳朵凑过来,我说小声点……呃,你真打算就这样让外挂兄,就那个叫钟从余的一直在你们家待着啊?不是兄弟说小话,只是同学一场而已,何必较真呢?你现在正处在低谷中,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这人玩的不是离家出走吗?家里不是挺有钱的吗?让他别闹脾气,收拾收拾打哪儿来回哪去吧,不要玩落魄少爷的游戏,至于那一老一小的,我再帮你想办法,等周围碍事的人都走了,串哥家还是可以你养到高中毕业,成不?”
这一席话,不仅没有缓解,甚至说得顾迟突然有些哽咽,仿佛心头又压下来了一块巨石。
他觉得“碍事的人”,放在这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
王大串的想法,虽然特别自私,可但凡是一个真心朋友,都会和他这样说。
顾迟没法和他生气,也不敢和表现出任何异样,甚至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生怕将情绪藏不好,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你都穷途末路了,还管什么外人呢?
没错,他不敢对朋友,家人,和周围一干扯得上关系的说,钟从余对我而言不是外人,而是想掏心掏肺去爱,去呵护的人。
经过九九八十一难,顾迟勉强能维系整个日子的周转,同时也绞尽脑汁地想让生活变得更好,眼睛把视线转移久了,只顾着瞭望着终点,居然忘了最根本的话题。
在川西那边的那一对,现在究竟过得怎样?
完全不敢想。
许久没有动静的警觉闹钟突然“铮”地一笑跳动起来。
“死气沉沉”这个词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顾迟欲盖弥彰地给了王大串一锭子:“滚,净扯淡,我板砖去了,你自己慢慢串你的串吧,小心手上的鹌鹑蛋别戳破了!”
话音刚路,王大串手劲儿一重,就光荣牺牲了一颗蛋。
王大串:“严重暴力倾向啊!你丫的累死得了!乌鸦嘴!赔我的蛋!”
顾迟和往常一样,把那颗鹌鹑蛋抢来吃了,哈哈哈地狂笑脚底生风溜走。
但心中却骤然升起一个疙瘩来,想道:“现在完全不行,还得等,等能说上话了,不用四处奔波了,再挑明一些事实。”
钟从余这厮,这一路走来,总会有人愿意为他披荆斩棘,没有尝试过失败和无奈的味道,压根不会去思考这种问题。
他只负责随便听听课和每天重复“我爱你”,当被美色蛊惑心智的昏君,其他的烦心事,顾迟便自然而然地接过手来全权负责,腾给他一块干净的空地继续当无忧无虑少爷。
但有时候事与愿违。 思 兔 网 文 档 共 享 与 在 线 阅 读
再加上昏君最近越来越明显的暧昧和迫不及待,顾迟的不安持续加强,一路上以平方公式上涨。
“不能太过心急。”顾迟想到,“至少现在,自己不能让这段感情,让钟从余,被波及,乃至掐死在幼苗里。”
——得放一放。
后面接近半个月,顾迟都没有和钟从余过分亲热,他下定决心要放慢脚步,开始慢慢地,适当地推拒——例如不在许艳艳面前动手动脚——把更多的思绪扔去了打工和上课那边,现在要专注慢慢地把翅膀变硬。
即使现在看来这个目标是遥不可及的。
趁中午午休和晚饭的时间,加起来大概有三个小时左右吧,顾迟接了一份送餐的活,帮许多懒得发霉的死宅送午饭,保佑他们晚一点再升天,距离不远,就是楼下到楼上的路,不过对那个还没有电梯房普及的年代来讲,能把人累的够呛。
一天到黑,除了睡觉的时候能见上一面,其余都是各干各的。
而这一切在钟从余看来,就是顾迟忽冷忽热的毛病又犯了!
确实挺不好受的,两个人都不好受。
一方只是想表露自己的喜欢,只想要得到回应和反复确认的单一思想,如同之前说过的那句“我只是爱个人而已”般直接莽撞;而另一方,不仅仅要思虑一切杂事琐碎,还得为今后的规划步步为营,谨慎又小心。
这一段时间里,钟从余没有以前那么躁动了,顾迟原以为他心照不宣地理解到了自己的用心良苦,但实则这货在闷声放响炮,准备抽空玩一发大的。
比如就在这个周五的下午。
许艳艳在幼儿园里和另外一个小男孩发生了争执,两个小屁孩不知道能吵什么架,总而言之吵了,到了最后居然互掐起来了,幸好被老师及时发现阻止,然后通知家长。
顾迟让钟从余好好听课,自己去一趟就成。
正在他在纠结“如果许艳艳被打得太过惨烈,是先文明解决然后背地出气,还是直接出气暴打回去”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听到幼儿园的老师叹了口气说:“小姑娘太能打了,小男孩人在医院,你和他家长说吧。”
没错了!真!亲妹妹!
顾迟居然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总归是她打了人,至少得把医药费给赔了。
回去的路上,顾迟还是在面子上教训了一波:“咳咳,打人不对,知道吗?”
许艳艳回答的毫不含糊,伶牙俐齿:“知道!”
挺奇特的,就在前年,自己都还是一个动手不动口的小混混,现在居然开始教育起别人来。
物是人非啊。
顾迟:“那你干嘛还要打他?”
许艳艳挺胸叉腰:“他说他喜欢我!气死老娘了!”
顾迟:“……啊?”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