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的身体,别说元神了,连灵力都少得可怜。
不过他还是能感觉到邪王鼎,就在他身体中,跟他一样弱小。
“你这些话是足够应付我了,但是你父亲问你,你怎么说。要真是长大了,就不该做违逆你父亲的事情。”欣夫人收回手,又说。
云孟则脸上表情不变,好似根本没发现这一切的异常,乖巧的问:“父亲现在何处,我去跟父亲解释。”
欣夫人轻轻哼了一声,用指尖点云孟则的额头,“你就是知道你父亲正忙,才敢任性胡闹。”
云孟则微微蹙眉,五岁那年父亲最忙的一件事,不就是落霞城的地动么?
云孟则的父亲云慕是落霞城城主,受皇朝委任,世袭罔替,总管落霞城及周边一切事务。
落霞城以晚霞尤其美丽得名,而之所以晚霞尤其美丽,是因为这里封印着上古凶兽毕方。
然而几千年过去,除了落霞城主,早就无人知晓此事。
人们只知道落霞城每隔六十年就会发生一次地动,是落霞城大小事务中最要紧的一件。
云孟则是落霞城的少城主,但到底年幼,所以父亲也没有将这个秘密说与他。
直到毕方现世,一场大火烧尽落霞城十万居民,他都还搞不清楚状况。
不过他幸存了下来。
因为他在大火中受灵气所激,筑基成仙,火不能侵。
他始终记得,那火从裂开的地缝中窜出来,瞬间烧死了他身边的柳芽和松枝。
他惊恐的跌倒在地,看着火势不断蔓延,好半天才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去找父亲和母亲。
然而整个云府都已被火焰笼罩,到处都是痛苦哀嚎的焦黑人影,根本没有父亲母亲。
他喊着,寻找着,他跑到街上。
可街上的景象,跟府中一般无二,那些往日熟悉的人物,都在飞速的被火焰吞噬。
街边卖糖果子的陈阿叔,常在路中间玩耍的小虎,还有集市上耍剑的陈娘子,一个接一个的被烧成飞灰。
只有他,站在地狱的中心,用哭声为这场毁灭伴奏。
最后熄灭大火的是月长空。
他仗剑而来,带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当时的云孟则抱着膝盖,坐在已经烧毁的云府门口,被淋成落汤鸡都毫无所觉。
直到月长空找到他,把他抱进怀里,他才瑟瑟发抖的搂住月长空。
那时候,他甚至不知道抱住自己的是谁,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找一个依靠。
之后云孟则便随月长空上天衍道宗,拜师入天下第一仙门。
他天赋奇高,比肩月长空,修炼更是神速。
那之后的一百年间就已经追赶上了月长空的脚步,如果不是在诛杀魔君柳成荫时意外继承邪王鼎,他应该就是下一个仙道第一。
他原本以为这世间绝没有如果,可是现在,如果就摆在他面前。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竟然回到了五岁这年,拥有了改变一切的机会。
云孟则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慢悠悠的晃着。
母亲走了,让他乖乖待在院子里,等父亲跟天玄宗的仙长谈完正事,来找他问罪。
天玄宗在百仙谱上排名第二,仅次于天衍道宗。
落霞城坐落在天玄宗附近,向来受天玄宗照拂,以求不受魔修和精怪侵扰。
皇朝富有四海,统御八方,却也只能掌控凡人,超脱轮回的仙道中人和魔道中人并不会听其号令。
不过既然修仙,超脱凡俗不再入轮回,自然也就不管凡俗事,对皇朝没什么妨碍。
皇朝也就尊着这些仙长,假装他们真的已经飞升,活在云上,跟世俗没有联络。
天玄宗即为仙门,自然能察觉到封印大阵即将异动,派人前来检视,也属平常。
而毕方之所以冲破封印,也肯定是天玄宗无能,没有修复好大阵的关系。
云孟则如是想着,轻巧的跳下秋千。
这次,他可不会将事情交给天玄宗那帮废物,还是要自己去处理。
云孟则招了招手,将在一边做针线的柳芽和松枝叫到面前。
“柳芽,你去让小厨房做碗当归乳鸽汤,送到父亲那里。松枝,你去把我的笔墨纸砚拿出来,我要作副飞鸟图。”云孟则说。
柳芽和松枝以为云孟则是想讨好父亲,免于惩戒,笑着应下来,麻利的去办事了。
云孟则轻松地打发走两个小丫头,自己大大方方的出了院子,往外花园走去。
他记得外花园的墙上有个狗洞,连着外面的窄巷子,他儿时曾钻出去过。
云孟则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个狗洞,他的记忆力向来很好,哪怕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也仍旧记得清晰。
他不记得的是,狗洞旁边居然还有一颗梨树。
落霞城地处北方,却因着封印毕方而十分温暖,城内遍植果树,云府的外花园更是种了一圈的梨树。
每年开起花来,白日里如初冬落雪,傍晚时又如盛夏漫红。
云孟则看到那颗枝丫茂盛,延伸到墙外的梨树,立刻就放弃了钻狗洞的想法,转而选择了爬树。
好歹也是让仙魔两道胆寒的邪王,脸面总是要的。
云孟则手脚并用的往梨树上爬,废了半天劲才爬到第一根枝丫上。
堂堂邪王也终于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啊。
但既然选择了爬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去钻狗洞了。
云孟则就这样,用弱小的,仅有五岁大小的身躯,硬生生爬上了两人高的围墙。
抓着树枝踩上围墙的时候,他身上的衣袍已经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头脸更是灰仆仆一片。
他用袖子抹了一下脸,往外面的窄巷看了一眼,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要怎么下去?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可不是一只脚的高度了。
就在云孟则为自己的犯蠢而发呆的时候,一声爆喝响起。
“云孟则,你在做什么!”
云孟则刚认出父亲的声音,就脚底一滑,往下摔去。
就在云孟则将要头着地摔穿青石板路的时候,一只手横空而出,一把握住了云孟则的脚腕。
第3章
云孟则利用邪王鼎吸纳的那丁点灵力瞬间散了,他瞪大眼睛看救了自己的人,一时竟有些认不出那张皎洁的容颜。
月长空将云孟则拎起来,脸对脸凑到自己眼前,微微蹙眉。
云孟则也终于反应过来,使劲挣扎一下,喊道,“放我下来。”
月长空收起观察的神色,淡笑着说,“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么。”
云孟则瘪了瘪嘴,什么救命恩人,就算他现在毫无修为,也可以用邪王鼎吸纳灵气施展道术,怎么可能会摔死。
不过云孟则并不想跟月长空硬杠,月长空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云孟则有点委屈的开口说:“我吓坏了。”
月长空勾了勾唇角,使力将云孟则一抛,又将云孟则头朝上接在怀里,稳稳的抱住。
云孟则的屁股坐在月长空坚实的臂膀上,感觉十分微妙。
月长空只抱过他一次,就是救他出火场那次,后来一直因为他太过阴郁而不喜欢他。
可现在月长空把他抱在臂弯里,笑意融融的说,“小小年纪不学好,爬墙偷跑。”
月长空话音刚落,就有几个家丁翻墙出来,嘴里喊着少城主。^本^作^品^由^思^兔^网^提^供^线^上^阅^读^
月长空立刻收敛笑容,脸色却仍旧柔和,他颠了云孟则两下,语气淡淡,“还是落霞城的少城主呢。”
云孟则看着眼前的月长空,百般滋味在心里翻滚,他曾经多么希望月长空能对他笑一笑,可月长空对他却只有苛刻和威严。
“嗯,我是落霞城的少城主。”云孟则收起心绪,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敢问恩公姓名,今日大恩,必会报答。”
月长空似乎很满意云孟则的态度,轻轻勾了下唇角,边将云孟则放下边说,“报答就不用了,下次翻墙小心些,我可不能次次都在这里接你。”
云孟则见月长空抬脚要走,一把拉住月长空的衣摆,坚持道,“大丈夫有恩必报,不能算了。”
这时,云孟则的父亲云慕也已经匆匆而来。
他身为一城之主,不可能像家丁一样翻墙,只能从正门绕进窄巷,一脸的慌急怎么也掩饰不住。
云慕疾走过来,见云孟则没事,这才板起脸训斥,“越来越不像话,学什么不好,学翻墙这种鸡鸣狗盗之事,你想捅破天不成!”
云孟则整了整衣袍,冲父亲行了拜礼,刚想说话,却听到月长空开口,“天玄宗的柳成荫?”
云孟则猛得抬头,看向父亲身边的青衣修士。
他之前并没注意此人,因为猜到是天玄宗派来检视封印大阵的低阶弟子。
可此时再看,青衣修士的面目居然瞬间模糊,再清晰时,已经变成另一幅样子。
柳成荫!
邪王鼎的上一任主人,一百余年后入魔成君的柳成荫。
云孟则一时心内巨震,他会继承邪王鼎,就是因为在讨魔之征中替月长空杀了柳成荫。
没想到他在幼年时,竟遇到过柳成荫?
那柳成荫死前说的“当年就不该留你活路”,指的是不是就是这个当年。
落霞城的灭顶之灾,是不是他在幕后操持。
无法遏制的怒意涌上四肢百骸,鼻子里仿佛闻到了血的味道,经脉里涌动着渴望。
杀戮,只有杀戮才能满足他。
云孟则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自从继承邪王鼎,他就经常被这种感觉支配。
他微微低头,压下心中焦躁,再次抬头,眼中已是一片清明和天真。
此时柳成荫刚跟月长空打了招呼,恭敬地叫了一声月前辈。
月长空睨了柳成荫一眼,清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又要走。
“恩公莫走,小子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如果落霞城大火是柳成荫的阴谋,那云孟则更不能让月长空走了,他现在的修为可远不是柳成荫的对手。
云孟则这一把抓得极准,正好抓住了月长空的腰带,月长空要是不停,必然要被扯个衣袍散乱。
月长空果然停了下来,倒没显出不耐烦来,只是带点笑的看着云孟则。
“我姓月名长空。”月长空淡淡说。
云孟则点了点头,仰着头看月长空,“月仙长,你想要什么回报。”
月长空笑意渐浓,看向云孟则的眼神竟有些玩味。
云孟则可以假装不认识月长空,云慕却不能,赶紧上前,对月长空行拜礼。
“在下落霞城主云慕,今日小儿无状,多亏武圣搭救,云某不胜感激。如有什么能为武圣效劳的,云某但凭差遣。”云慕恭敬地说。
月长空对云慕点了点头,并没有拿乔,只是语气冷淡,“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至于报答,月某一时还想不出,不如就请云城主记天衍道宗一份情,日后如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