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剩余的几幅画,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而是吴文韬几个被豆豆说的有了兴趣,纷纷表示要观赏顾瑾临摹的画作。
豆豆答应等回到客栈就给他们看。
——
一个月的时间,在学子们的文会宴请中飞快过去。
景元十五年九月二十五,是顺天乡试放榜的日子。
顺天乡试放榜,报喜的势头比起会试也不差什么了。虽然举人和进士完全不能比,但京城本地喜欢凑热闹的老百姓们,差不多把秋闱放榜当做明年春闱的一次演习了。
而且顺天乡试的考生都是京城本地以及附近人士,有很多本地人耳熟能详的名字,大家对榜上名单都很感兴趣。
很多品级不算太高的京官也乐意在秋闱榜下捉婿,一则举人不像进士那般金贵,他们也容易抢得到,二则这些举人都是附近人士,女儿嫁过去离家也不算远。
这天一大早,吴轩一行人早早起床,去状元楼的一楼大厅,占了一张桌子。
辰时初刻,正是平时吃早点的时辰,但今天的状元楼,早已经熙熙攘攘坐满了客人。
因为状元楼的名字意头好,所以很多京城本地人都不写自家的地址,而写状元楼的地址。放榜这天也亲自到状元楼等着,期待能考中一个好名次。
坐在吴轩他们隔壁桌的客人,显然就是这种情况。
邴辰维十分紧张地抓住他儿子的手,“阿梁,你说为父能考中吗?”
“爹,能不能考中看的是您的才学,和考官的评判。儿子哪知道您能不能考中?”被叫做阿梁的年轻男子一本正经道。
“臭小子,就不能安慰安慰你爹!”中年男子非常不满意儿子的回答,“要是你娘,肯定说我能考中。”
“娘亲只是嫌您太烦,随口敷衍罢了。”阿梁无奈道。
“今年一定要考中,我准备了五大筐喜钱,不能白准备了。我一定能考中的。”邴辰维自己给自己鼓劲。
吴轩好奇地往那边看了一眼,想看看准备五筐铜钱的土豪长什么模样。
放榜报喜,一般都是给喜差包一个红包,再随手往街上撒几把铜钱。但直接拿大筐装铜钱的,还真没听说过。
邴辰维察觉到吴轩的视线,对他拱了拱手,“兄台,您见笑了。”
吴轩也朝他拱了拱手,“预祝兄台高中!”
第75章
“承兄台吉言!”邴辰维十分高兴。
终于有人能安慰安慰他, 并且说两句他爱听的了。邴辰维果断抛下了不会说话的儿子,凑过来和吴轩聊天。
“我娘说过, 用大筐装铜钱吉利, 我装了五大筐铜钱, 这次肯定能中!”邴辰维信心满满道。
“爹,三年前您也是这么说的。”亲儿子一句话就拆了他的台。
“去去去, 我在跟这位兄台聊天呢!你个臭小子插什么话!”邴辰维道:“在下邴辰维,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吴文轩。”
“文轩贤弟年少英才, 前途无量!”邴辰维赞道。
“邴兄学识渊博积累深厚,定能一举得中。”吴轩礼节性夸赞回去。
乡试一般录取一百余名举子, 报喜的差役从最后一名开始往前报。
吴轩和邴辰维闲聊了几句, 就听到远处传来响亮的一声“报——”,一个身上绑着红绸的小差役跑进了状元楼里,“报——恭贺顺天府戴有为戴老爷, 高中乡试第一百二十四名!”
“爹, 您中了!”
“恭喜爹得偿所愿!”
几名中年男子围着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 欣喜地道贺。
老者满面红光,兴奋到话都说不出来了。大儿子忙帮他拍背顺气, 另一个儿子接过文书,递给报喜的差役两个沉甸甸的红包。差役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小跑着走了。
邴辰维满脸羡慕地看着人家的孝顺儿子, 又看了看身边这个只会惹自己生气的不孝子,冷哼了一声。
没一会儿,又一位差役跑来, “报——恭贺大平府班浩林班老爷,高中乡试第一百零九名!”
二楼西边包间里传来一阵喧闹,夹杂着“中了,中了!”的喊声。差役连忙跑上二楼,又大声报了一遍,最后兴高采烈地捧着大红包下来了。
邴辰维紧张道:“这么快就过了十几个人!”
“大部分人都在住处等着,谁像您非要跑这么老远到状元楼——”说到这里,阿梁突然意识到整个大厅里坐的人,都是和他爹一样非要跑来状元楼的人,他明智地闭上嘴,不说话了。
“报——恭贺宝昌府宋梓薄宋老爷,高中乡试第九十八名!”
“报——恭贺顺天府……第九十二名!”
随着报喜的名次越来越靠前,大厅中所坐众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吴文韬长叹一口气,“哎,我肯定没戏了。”虽然他一直知道自己考不中,但没出名次之前,还是暗搓搓地抱了一丝吊车尾的希望。现在,这丝希望也没有了。
杨修竹紧紧地捏着衣角,低着头不说话。
邴辰维又紧张地拽住他儿子的手,“阿梁,你说为父能考中吗?”
阿梁把手抽出来,依旧一脸冷酷,“儿子不知。”
豆豆从桌上的干果盘里拿了两枚松子,剥开递给吴轩,“轩哥,你这是第一次参加乡试,考得中固然好,考不中咱们三年后再来。”
吴轩美滋滋地把松子含在嘴里,“好!”
——
“报——恭贺顺天府——咳咳咳”差役跑得太急,口水卡在喉咙里,剧烈咳嗽起来。
大厅里所坐的顺天府人士都紧张地站了起来,焦急地看向扶着门框咳嗽的差役。
邴辰维更是紧紧抓着他儿子的手臂,嘴里念念有词:“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一定要是我,一定是我。”都报到五十名以内了,再不是他的话,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状元楼的小二很有眼色地递上一杯茶水,喂给差役大哥喝了。
差役顺过这一口气,方才大声喊道:“恭贺顺天府卞轶卞老爷,高中乡试第四十三名!”
邴辰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心里撑着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苍天不公啊!想我寒窗苦读三十载,考了四次乡试竟然都不中!”
“爹,您先起来!”阿梁想把他爹从地上拽起来,但邴辰维大腹便便身材壮硕,他根本拽不动,两个小厮也十分犹豫,不敢直接对邴辰维上手。
阿梁求救地看向吴轩。
吴轩起身,把大声哭喊的邴辰维拎起来,放在椅子上,“邴兄,大庭广众之下,你这番作态成何体统!”
“苍天不公!苍天不公!”邴辰维只知道喊这一句了。
那边名叫卞轶的新任举子已经给完了差役红包,并让小厮去大街上散铜钱。
邴辰维想到了自己准备的五大筐铜钱,不由更伤心了。
这时,外面又传来差役报喜的声音,“报——恭贺顺天府邴辰维邴老爷,高中乡试第三十八名!”
“嘎——”邴辰维的哭声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里,“什么,他说什么!阿梁,他说什么?谁中了?”
阿梁道:“邴辰维邴老爷。”
“是我,真的是我!老天爷是公正的!”邴辰维兴奋地跳起来,以不符合他体型的灵敏速度冲到了差役面前。连不孝子又一次直呼他名字的事情都没空计较了。
差役递上写著名次的喜报文书,邴辰维一把夺过来开启,直到看见了上面确确实实写着他的名字,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他从怀里拿出了五个大红包,都塞到了差役怀里,又回过头吩咐小厮,“快,快去搬那五筐铜钱!”
差役满脸喜气地把红包都装进怀里,好话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冒。报喜是个好差事,但这么丰厚的红包,也不多见。
正忙乱间,门外又传来一声“报——”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网ω提ω供ω线ω上ω阅ω读ω
“恭贺真兴府吴文轩吴老爷,高中乡试第三十七名!”一名差役站在门口喊道。
“吴文轩?”邴辰维回头看向吴轩,“文轩贤弟,是你吧?”
吴轩点头,递上两个红包,对报喜的差役道:“多谢!”
差役连忙摆手口称不敢,又说了好几句恭贺的话。
邴辰维热情地拉着吴轩的手,语气亲切,“文轩贤弟,咱们的名次竟然连着,这是何等的缘分啊!我准备的铜钱分你一半。”他大声吩咐小厮,“那两筐算吴文轩吴老爷的,是高中第三十七名的举人老爷!”
吴轩拦不住他,索性不拦了。
邴辰维另一只手拽过他儿子,“阿梁,快来恭贺你世叔高中!”
阿梁朝吴轩拱了拱手,“恭喜兄台高中!”
“诶,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称呼呢!差辈了!”邴辰维不满意道。
阿梁不为所动,依旧一脸冷酷。
豆豆和吴文韬几人也十分开心地恭喜吴轩,吴轩摸摸豆豆的发丝,答应一会儿带他去吃好吃的。
——
名次越靠前,报喜的速度越慢。从报了吴轩之后,又过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又报了一个人,是“第二十一名”。
然后,大厅里就安静了下来,好半天,都没有报喜的差役过来。
“咚咚——”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一位衣着富贵,满脸傲气的贵公子,从二楼走了下来。大厅正中间座位上的四个人,立马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这位公子,自己站在一旁。
贵公子神色温和,“你们也坐吧。”
“不用,杜公子您坐,我们去旁边的桌子即可。”几人去侧面的桌子,和其他人挤在了一处。
邴辰维小声道:“是杜传枥。杜阁老家的公子。”
内阁首辅严阁老年事已高,基本很少上朝了。目前手握实权的两位高官,就是杜阁老和冯阁老。
两位阁老在朝中各有一股势力,几乎不分高下。但两人的后辈,却天差地别。
杜阁老出身书香世家,两个儿子也都十分好学。长子杜传棱是景元十年的状元郎,当年也有京城第一才子的美誉。后来不幸因病早逝,不知多少人扼腕叹息。
次子杜传枥和他的兄长一样,从小颇具才名,前几场考试都中了案首,是顺天府的“小三元”。这次乡试,肯定也能高名得中。同辈之中,他的名望仅次于顾瑾。
而冯阁老的独子冯镇昌,却是一个五毒俱全十分张扬跋扈的恶霸。多次当街强抢民女,殴打平民,名声极差。
——
杜传枥亲手倒了一杯茶水,气定神闲地等待着报喜差役的到来。
按正常的速度,现在应该报到了第十名以内。
吴轩和吴文韬一左一右按住柳思源的肩膀,“思源,稳住。”
柳思源声音有些发颤,“我觉得我考不了这么高。”吴轩才第三十七名,他怎么可能在前十名。
吴轩道:“院试我能超过你才是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