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烛不解地看着他。
他也没说错什么。
他们俩的确是每天晚上都抱一块儿睡的,跟身上黏了个磁铁似的,分都分不开。
起先陆桓意非常不适应这种睡法,总觉得半夜能被直接压是在床上或者窒息而亡,但人总归是会习惯的,习惯着习惯着,尹烛一上床不把胳膊压他腰上他反而有点儿睡不着了。
师门在经历了九韶和庄潮的事儿以后便再也没什么大的风浪,过完了年,师兄们便又开始往山下跑,带着几个小师妹和小师弟下山历练,不少人都跑来问陆桓意要不要去,陆桓意想了想,还是没跟着他们下山去。
每天吃完就睡睡完就吃,终于过上了猪一样的幸福生活。
“林子里的樱花还没落完,”陆桓意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过阵子我们再去捡点儿来酿吧。”
“你不是说酿这么多就够了吗?”尹烛问。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陆桓意说,“顺便教我大师兄酿一下。”
“大师兄。”尹烛重复了一遍。
“嗯,他也是闲着的,”陆桓意说,“天天往地牢跑都快他妈相思成疾了还没搞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得找点事儿给他做,省得他一天天的在地牢门口当门神。”
“哦,”尹烛点点头,也不知道陆桓意那一长串的话他听没听明白,反正他就这么哦了一声,“什么时候再去捡花?”
“明天吧。”陆桓意说。
尹烛又点了点头,陆桓意却没看他,一直盯着天花板发呆,像是看什么入了迷,但尹烛说的每一句话他又能很快速地接到。
他还想说什么,脑子里忽的疼了起来,眉毛都没来得及拧起痛感又很快消失了,尹烛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发觉身边的陆桓意还在发愣。
“睡吧?”尹烛说。
“啊,”陆桓意应了一声,“睡吧。”
说完便闭上了眼,说是一夜无梦也不尽然,或许是做了梦的,只是在醒来的那一刻被按下了记忆清除的按钮一样大脑一片空白。
陆桓意转过身去,伸手扯了扯尹烛的头发,老妖怪没醒,拧着眉小声嘟囔了句什么,抬手把陆桓意的手握进掌心了,不一会儿呼吸再次绵长起来。
“起床了,”陆桓意用另外一只手扯了扯尹烛的头发,“我们去找大师兄捡樱花。”
尹烛这才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眼神很空地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了。隔了会儿,不清不楚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困。”
“这都春天了,”陆桓意说,“你怎么还困啊?”
“……不知道。”尹烛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才有了些许神采,“就是很困。”
陆桓意没说话了,等尹烛完全醒过神,松开他的手以后两个人才顺利地起了床。
洗脸刷牙换衣服,再拿了个小发带把尹烛又长长了不少的头发扎在脑后,这才出了门。
前一日和陆枕书说好了今天要去找他酿酒,因此陆枕书没一起床就往练武场跑,跑完再去地牢,而是在家里安安心心地等着陆桓意来找他。
“我教你酿个酒,”陆桓意是这么和他说的,“你学习一下,最好一直记着。”
酿什么酒,为什么要记着,陆桓意半个字都没提。
神神秘秘的。
就像要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樱花林的樱花一边开一边落,每时每刻去都能踩在柔软的花瓣地毯上,陆桓意和那天一样带着个坛子,等尹烛去捡花,自己站在一棵树下,时不时地和陆枕书唠上两句。
林子里说静也不算静,风吹拂过花瓣的声音被放得无限大,有点儿扰乱听觉。
尹烛没听见陆桓意和陆枕书在说什么。
他很专心地把花瓣捡起来握在手里,再丢到陆桓意手里的坛子里去。
不一会儿陆枕书也走了过来,弯腰帮忙捡着花。
花瓣捡得差不多的时候三个人才开始往回走,直接去了陆桓意的房子。进门后陆枕子里那个特大号的酒坛震了一下,沉默的跟进来,学着陆桓意的样子用盐水泡花。
尹烛已经困得不行了,他们弄盐水的时候就坐在旁边打了好几个呵欠,等两个人把花泡好走出来后,他已经靠在窗旁睡着了
脑袋搁在窗沿上,脖子被抻得老长,两条胳膊看似随意实则扭曲地垂在身侧,腰几乎转了个九十度倚在墙边,两条腿还挺得笔直。睡着之前估计是在看外面的风景,脸还很倔强地朝着窗外的方向。
陆桓意走出来后看见他这个睡姿乐了半天,“哎我好久没见过他这么睡觉了。”
“他以前一直这么睡觉么?”陆枕书还是很震惊。
“是啊,”陆桓意拿了张小毯子出来给他盖上,“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又开始嗜睡了。”
“之前是不是说过他被夜江下了咒不能变回原型?”陆枕书看着陆桓意站起身,“现在夜江真正的死了,那个咒对他会不会有影响?”
“会吗?”陆桓意回头瞪着陆枕书。
“我不知道啊,”陆枕书被他瞪得莫名其妙,“问问师父去?”
“问问吧,”陆桓意说,“反正要去他那儿拿酒。”
樱花得用清香型的白酒来浸,几个月后才会变成樱花酒。
之前陆桓意和尹烛已经半空了小半个酒窖的白酒,这会儿又来了,恰好师父又在酒窖门口和一个弟子说着什么,余光瞥见自己的大徒弟和小徒弟了,扭过头一脸无奈,“你是不是又要来搬我的酒了?”
“是,”陆桓意答得没有一点儿障碍,“还想问点问题。”
“你说。”师父让那个弟子先离开了这里。
“尹烛最近又开始嗜睡了,”陆桓意问,“会不会和他被夜江下的那个咒有关?”
“有可能,”师父说,“仙君已逝,他身上的咒也会松动不少,鸣蛇的妖邪之气压不住了,会反常也正常……他之前就没有什么别的反常迹象么?除了听见他族人的声音以外的。”
有么?
陆桓意想了想。
最近除了特别幼稚和特别嗜睡以外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反常迹象。
说到底尹烛这个妖就不太正常。
“那怎么办啊?”陆桓意问。
“让他睡呗,”师父抬头一看,陆枕书已经去酒窖里搬了箱酒出来了,又是一阵头疼,“你陪他睡也行。”
“哦。”陆桓意应了声,想了想又笑了。
“哦什么啊,”师父搓搓手,“只要你自己想好了,和谁睡不是睡啊。”
“嗯,”陆桓意还在笑,“我知道了。”
“去吧,”师父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得给我的酒窖换把锁了。”
师父这句话出来之后陆桓意的笑是真的止不住了,一路乐到回家,把樱花从盐水里捞出来沥干,再加别的料进去用白酒泡好之后还在乐,一边乐一边把酿酒的步骤讲得很细致。
“傻了吧。”陆枕书叹了口气。
“反正不太聪明,”陆桓意乐完了,深吸一口气,唇边还带着上扬太久后产生的一点点酸软,“被尹烛传染成弱智了。”
陆枕书又叹了口气,把盖子封上后,回头看着陆桓意,像是想笑,但始终没能勾起嘴角。
“岁岁,问个事儿,”陆枕书抬手揉了揉他的头,“你……为什么要我跟着你学酿酒?”
第61章
尹烛这一觉睡得很难受。
身体里有火苗反复横跳四处乱窜,胸口之上有什么东西灼得他生疼,但眼皮无论如何也撩不起来,挂了千斤重的石头似的,眼珠子在底下转一下都费力。
但他能听见陆桓意和陆枕里着话,声音交织在一起,断断续续地传来,内容拼凑不到一块儿,听不明白也听不太清。
来不及多做思考,便陷入了更深的睡眠。*思*兔*文*档*共*享*与*线*上*阅*读*
“你觉不觉得有点儿难受,”陆桓意忽然捂着胸口往前撑了一下,“有点儿闷?”
“还行吧,”陆枕书看了他一眼,“窗户都是开着的,会闷吗?要不要去三师叔那边检查一下。”
陆桓意缓了缓,“我才不去,每次去那边她们都像要把我解剖了似的。”
“她们是药师。”陆枕书无奈地笑笑。
刚才他问出口的那个问题陆桓意没有回答。
而是在他话音落地后陷入了沉默,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将酒坛子抱到一旁去,和那个巨大的挨在一块儿了。
或许只是心血来潮。
或许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陆枕书眯缝了下眼睛,看着陆桓意走过去把尹烛抬起来丢到床上,再踹了一脚让他往里滚了点儿位置,自己一屁股坐到床上,喃喃自语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了。”
“有空琢磨这个,不如跟我去练功,”陆枕书没有继续问下去,“你都多久没练了?”
得有几个月没练了。
陆桓意被大师兄拽出门的时候还有点儿不情不愿。
不练功一时爽,一直不练一直爽。
师门的练功分内外,内便是打坐修行,外便是自身的武术技巧。
陆桓意算是少见的使匕首的道士,因此每次和陆枕书对打都会处于下风,然后再一脸这他妈的不公平你他妈的是用剑的的表情让陆枕书去换个武器。
日子便在和师兄打架、跟着打坐还有吃饭睡觉,看尹烛打呼之间悄然度过。
尹烛睡觉居然打呼了。
这是陆桓意在这个春天发现的第一个神秘事件。
尹烛冬天的时候算得上睡了三分之二个冬天,大部分时间都跟死了似的一动不动,连呼吸时胸膛的起伏都很小,而春天来临后,他却像个真正睡着的人一样,打呼,翻身,时不时还会梦呓两句。
可真牛逼啊。
陆桓意想。
脑内还没来得及开启新一轮的吐槽大典,房门就被人叩响了,陆桓意过去开启门,二师兄陆朴怀站在外头,包里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揣了不少瓜子花生和大白兔奶糖,“山下有个活儿,请我们去抓鬼,你去不去?”
“怎么突然叫上我了?”陆桓意一时没反应过来。
师门的赚钱渠道多种多样,赚道友的钱、赚妖怪的钱、也赚普通人的钱。
赚取普通人的钱最快的方式便是帮他们驱邪和看风水。
驱邪这事儿一向是二师兄在管,手底下甚至有个挺专门的驱邪小队,平时赚的钱和师门分,有想赚点儿钱花的师兄弟便会提前和陆朴怀说一声,下次有活儿的时候带上一块儿就是了。
遇上难题的时候也会主动请求师门的人的帮助。
但他们很少喊陆桓意去。
一是因为陆桓意是最小的那个,出去之后出了意外他们不光良心过不去还会被师父扒层皮,二是因为陆桓意自身体质原因,太容易招鬼了,很有可能扩大任务的困难性。
“赚点儿零花钱呗,”陆朴怀笑了笑,“师父说这次的活儿简单,带你下去练练手,看你